第104章 接生仔馬

  等兩人進了馬廄，就看到難產的母馬倒在地上，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正神情焦急地給瘦弱的母馬按摩。

  看樣子，應該就是剛才馬吏口中的冤大頭——許副監。

  待產的母馬羊水已經破了，裹著仔馬兩個蹄子的白色胎衣露在外面，伴隨著母馬嘶嘶哀鳴，讓人聽得心中不忍。

  許副監滿頭大汗，像是剛從冰湖裡撈出來，此刻他仿佛也沒了辦法，摸了摸馬頸，又拿袍角給母馬擦了淚花。

  謝知微觀察了片刻，心裡有了些許把握。

  關馳敬沖她點點頭，示意她放手去做，不必考慮他。

  「你、你......關將軍，你們不用摻和進來，若是......我身為副監自當負責。」許副監顯然是認得關馳敬的。

  謝知微對這位危急關頭挺身而出的許副監印象不錯，何況他很有可能還是原身的二舅，這個忙自然要幫。

  「我的這位朋友也許有辦法，暫且讓她一試。」對著外人，關馳敬又恢復了平日裡冷淡的口吻。

  

  許副監無奈，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但心裡已經不抱任何期望。

  相較牛羊，母馬骨盆腔橫徑大，難產的概率更低。正常母馬生產的時間不會太長，如今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一屍兩命幾乎成了鐵板釘釘的事。

  「關將軍，煩勞過來幫忙扶著這裡。」謝知微毫不客氣地指揮關馳敬。

  許副監一愣，正揣度眼前這位姑娘和關將軍的關係，下一刻他也被謝知微點了名，「許副監，麻煩找一桶油來，平時吃的那種。」

  回過神來，許副監趕忙吩咐一旁的馬吏道：「啥愣著作甚，還不快去！」倒不是他不想親自去，只是他還得留在這裡看還有其他交代嗎。

  剛才聽到謝知微下達了明確的指示，雖然他還不知道拿吃的油有什麼用，但不可否認心裡稍微鬆了口氣，也許對方真的有好法子？

  下一刻，他便瞪大了眼睛——

  謝知微竟然連著胎衣將仔馬塞回了母馬的肚子。

  但他也不敢在這時多問，恰好馬吏將油送了過來，許副監接了過來，站到謝知微身旁，「姑娘，油拿來了。」

  謝知微聲音絲毫不亂，鎮定道：「待會母馬陣縮的間隙，你便把油倒進去。」

  她的臨危不亂感染到許副監，他也跟著冷靜下來，看準時機，將油倒了進去。

  謝知微將兩條手臂伸進了油桶來回攪拌幾下，關馳敬大概明白了她的用意，走過來幫她把衣袖往上紮緊了些。

  一旁圍觀的馬吏們忍不住分心想到也不知這位姑娘是什麼來頭，竟然讓關將軍幫忙，聽說姚大將軍想要嫁女，難不成這位便是......

  可姚大將軍的愛女會來養馬苑給母馬接生嗎？！

  謝知微不知他們所想，全副心神都放在眼前幾乎要脫力的母馬身上。

  她將雙手順著產道伸進去，摸索了大概一分鐘。

  許副監一顆心繃得緊緊的，從他的視角只看見謝知微拽住了一樣東西緩緩往外拉，一瞬間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是仔馬的腦袋！

  「出來了出來了！太好了，我不用死了！」一開始哭爹喊娘的那個馬吏激動地重複了好幾句。

  許副監也一下子卸了力，回過神來一陣後怕。

  謝知微看了一眼瘦骨嶙峋，生產完後有氣無力的母馬，皺緊了眉頭，「許副監，麻煩讓人送些加了鹽的溫水來，若是有它愛吃的也送些過來。」

  許副監連忙點頭，吩咐了下去。

  如今謝知微在馬吏們眼裡就是救命恩人，恩人的話自然要聽，而且要馬上照辦。

  沒過多久，謝知微要求的溫水便送了過來，一起的還有一筐胡蘿蔔。

  謝知微接了過來，趁給母馬餵水和胡蘿蔔的空隙滴了幾滴靈露水進去，不一會母馬恢復了一些精神，馬場的人只以為是吃了東西的緣故。

  接下來的事情便交由馬吏們負責。

  關馳敬看見母馬眼睛裡閃爍著淚光，不由想起謝知微接生仔馬的整個過程，哪怕馬廄里又髒又亂，氣味難聞，她卻像籠了一身朦朦柔光，讓他忍不住想要去探尋究竟還有多少面是沒發現的。

  許副監吩咐馬吏備了水，親自帶著謝知微和關馳敬進屋清洗。

  「這裡沒有換洗的衣物，委屈這位姑娘了。」許副監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道。

  馬場偏僻，馬吏都是清一色的漢子，最近的人家來回都要小半個時辰。

  謝知微淡淡道：「不用了。」這裡條件有限，她也不會強人所難。

  許副監鬆了口氣，想起之前不明白的地方，虛心向謝知微求教：「不知姑娘為何要將仔馬再塞回母馬肚子，可是有何說法？」

  養馬苑的母馬經常難產或者誕下死胎，崔牧監為了完成上面的任務下了嚴令「馬活人活，馬死人死」，若是能找對法子，也許這些馬就有救了，又不會再有馬吏為此丟了小命。

  謝知微喝了口熱茶，「想必您知道母馬生產前會事先臥倒，一般不需要人幫忙便能順利誕下仔馬。」

  許副監點點頭，這是常規的情況，但若是遇上了母馬難產......

  「若是遇上了母馬難產，仔馬遲遲不能被排出產道，羊水殆盡，就很可能會出現一屍兩命的情況。我剛剛將仔馬塞回去，就是為了調整仔馬的姿勢，讓它的腦袋先出來，這和嬰兒寤生是一個道理。」

  許副監一口茶沒忍住噴了出來。

  這姑娘還真敢說。

  他委婉提醒道：「姑娘這話以後別對外講，接生婆是賤職，地位低下，若是扯上了關係恐怕對您不利。」

  他是一片好心，謝知微也犯不著跟碰上的每個人掰扯「職業不分貴賤」這種現代人都懂的道理。

  許副監覺得對方是聽進去了自己說的話，剛鬆了口氣，又聽謝知微問道：「不知大人名諱？」

  許副監雖然心裡覺得奇怪，但謝知微才幫了他的大忙，便正色道：「某姓許，名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