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我讓你開心啊
2024-09-01 12:11:07
作者: 左恬溪
段以寧關上門,立馬滑開手機把電子鎖的密碼給改了,才艱難地走回臥室,腿都在一直打顫。
還好,她強撐著沒有在蘇長星面前哭出來。
都不知過了多久,聲嘶氣結的段以寧昏睡過去,又抽泣著醒來,她反反覆覆在睡夢中夢見她再也見不到的爺爺奶奶。
那兩個慈祥的老人,出生於戰爭年代,又在物資貧乏的年代裡辛苦拉扯大三個孩子,終於靠著自己的聰明才幹和勤勞刻苦掙下一份體面富足的生活。最後,為了扶養她,退休後都不得清閒,還要貼補她那個不成器的父親,直到去世前,都沒過過幾天安寧日子。
想到這裡,段以寧的心又一次揪成一團。
五年前,段以寧拿到自己第一筆七位數的律師費,看遍這座城市所有她買得起四居室,終於在郊區選到了自己心儀的房子。房間足夠大,周圍有醫院,如果二老捨不得那個一輩子啃老的兒子,她也有地方讓她爸一起跟過來住。
她興高采烈地打電話回家告訴爺爺奶奶,馬上就能接他們過來的養老了,還沒高興幾天,就在交定金的當天,段以寧收到了奶奶去世的消息,不久爺爺也跟著走了。
段以寧沒有想過最終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子欲養而親不待,成為她人生第一個遺憾,每當午夜夢回時分揮之不去的夢魘。
再次醒來,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已經過了凌晨一點。
段以寧顫抖著從床上爬起來,淚痕已干,崩得眼角發癢。她從化妝檯最裡面的抽屜里拿出一個紅色的絲絨小盒,裡面放著一隻兒童款的開口銀鐲,雕工細緻,已被氧化得發黑。
這是她從小戴著的平安鐲。奶奶說,給小孩戴銀鐲子老家的習俗,可以保平安。如果銀鐲子越戴越亮,就說明小孩的身體健康。一旦小孩身體不舒服,銀鐲就會失去光澤,甚至發黑。
從小就愛刨根問底的她從沒有去求證過奶奶的說法是否科學,只是在每次洗澡時,都會用沐浴露仔細搓洗這隻小銀鐲,比對待她的肌膚還要認真。
因為奶奶每天接她放學時,都會抬起她的手腕細細查看,只要看見銀鐲鋥亮,就會笑眯眯地給她買她最喜歡的牛肉乾,即使她因此晚餐剩下很多米飯也不會怪她。
段以寧把銀鐲開口掰開,她手骨架很小,還能勉強戴上。
「請保佑我吧,爺爺奶奶。我會一直很幸福的,你們不要擔心哦。」段以寧握住自己的手腕,喃喃自語道。
呆坐了半晌,段以寧的身體還是不住地顫抖,但她似乎下定了決心,從衣帽間抽出一件白色中長款兔毛開衫裹上,輕輕攏了攏亂糟糟的長髮,強打著精神走出了門。
她在電梯裡滑開手機,給蘇長星放過去一條「我們分手吧」的微信,便乾脆利落地再次將他拉黑。
初秋的凌晨雖然不算很冷,但足夠可以讓光腿的她保持清醒。
段以寧憑著記憶,步伐機械地朝著景華大學旁邊的「墮落街」走去。
那一帶的喧囂是只屬於紅男綠女們直到黎明破曉前才會落幕的繁華。
臨近墮落街,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段以寧張望著尋找自己想要的招牌,但除了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和燈光曖昧的情侶小旅館,都沒有找到她要找的發光招牌。
她只好往更深處的酒吧一條街里走。
沒想到這裡此時人還有這麼多。
年輕男女三三兩兩紮堆,把中秋節過成了牛郎織女相會日,在等人或者等車的間隙談笑打鬧。平常還算寬敞的人行道,她都沒法走直線,需要見縫插針。
段以寧哭了一整夜的眼眶發紅,被涼風抹上艷色的鼻頭和耳垂,讓她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憐,惹得行人紛紛向她投來別有深意的探究目光。她下意識地把扣好的開衫捂得更緊,呼吸急促讓胸口不可抑制地起伏,身體抖得更加厲害。
路過一間頗有些名氣的酒吧門口,段以寧的手腕被一隻猛然伸過來的大手抓住,同時,手的主人聲音風流無狀, 「美女,哪個臭男人把你弄哭了?別難過,我讓你開心啊。」
明擺著在調戲她。
拽著她手腕的金髮男生高大清瘦,長得還不錯,渾身上下透出一股拽拽的氣勢。耳朵掛得滿滿的都是各式各樣的金屬耳釘和耳墜,右耳最下面一顆碩大的鑽石耳釘,七色的火彩晃得段以寧眼睛都出現了重影。
一看就知道是個浮誇張揚的紈絝子弟。
他身後還跟著幾個穿著街頭風格、神情輕浮的小年青,頭髮顏色花紅柳綠,串在一起可以做聖誕節的小彩燈。
小彩燈們站姿松垮,一個個腦袋左搖右晃,嘴上還七嘴八舌地幫腔:
「是啊,美女。跟了我們宸哥,保准讓你快樂無邊。」
「對啊,誰不知道我們宸哥,在景華能橫著走!」
「美女,你快答應了吧,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哪裡的來非主流的街頭板仔,敢在這冒充景華的學生?明天就讓陳彥跟他們治安大隊長打聲招呼,多安排幾個民警同志好好加強一下這一帶的巡邏。
前年公安學院同學聚會,段以寧剛好去湊了個熱鬧,當時就聽說他上任刑警大隊大隊長了,是市局近幾年裡唯一一個在三十歲之前榮升正科的。
「我對毛還沒長齊的小鬼沒興趣,」段以寧冷冷道,「你讓開,不要耽誤姐姐我辦事。」
耳釘小哥揚起了一個痞笑,加重手中的力度,把段以寧往自己懷裡扯,「姐姐,你長得那麼美,留下來跟我辦事唄。我體力好,一定能給你把事辦得漂亮。」
「不想進警察局就給我鬆開,我沒空陪你玩。」段以寧厲聲叱咄,試圖掙脫他的鉗制。
但她力量完全不能與他抗衡。
段以寧身體搖搖欲墜,冷風在拉扯間侵略她的肌膚,激起陣陣寒顫。
周圍漸漸湧出一圈圈看熱鬧的人群,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幫她。
段以寧抿緊嘴唇,強迫著自己不再發出任何聲音,給這幫烏合之眾助興。可哭到頭昏腦漲的她雙腿發軟,幾乎快要倒下去,卻還是死死釘在原地,對抗著男人玩笑似的拉拽。
耳釘小哥似乎發覺了她的不對勁,瞬間收起臉上吊兒郎當的笑,手上的力道不由得一松,另一隻手想過來攬她的肩膀。
一個黑影閃過,將耳釘小哥一拳狠狠揍翻在地。
一切發生的太快,段以寧還沒看清黑影的臉,便被他一把裹進風衣之中。
「段以寧,你傻的嗎?都不知道叫人!」
沉鬱的珍華烏木尾調香氣裹挾著男人的體溫籠罩而來。
段以寧的世界一下子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