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名為痛苦的東西

  方意晚看見江凌遠倒在地上的第一反應，不是驚慌，而是恐懼。

  就像多年前在冷宮的宮殿上看著他被利劍刺穿胸膛，而她卻無能為力的那種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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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遠！凌遠哥哥！」

  方意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衝到他的面前的，等在他的面前蹲下，將他的頭托起來，才發現他的臉上有幾滴水。

  方意晚疑惑，隨即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

  「誰來救救他！救他！高祁！高祁！」

  「世子妃莫急，我這就去把高神醫請過來。」原本跟在方意晚後面的青釉，看見情況不好，立刻就找高祁。

  高祁正舒舒服服地坐在大樹底下喝茶，看見青釉火急火燎地衝過來，還不屑地撇撇嘴：「江凌遠的這些屬下，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傢伙，為了一個女人，整天忙得團團轉。」

  高祁以為是方意晚出了問題，沒想到青釉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高神醫，請你快去看一看我家主子，他忽然昏過去了。」

  「什麼？！」

  江凌遠那種冷麵戰神還會有昏倒的時候，高祁壓根兒不相信。

  「不會又是你家主子騙我過去，給他的好夫人治病吧？」高祁一臉的質疑。

  「不是，真的是我家主子。」青釉的神情嚴肅，不像是在說謊。

  「快走！」

  高祁知道這一次不是在開玩笑了，江凌遠要是死了，他的銀子誰來負責？

  高祁除了醫術不錯，他的輕功也還可以，跟著青釉沒多久就來到了馬車旁邊。

  他一進去，就看見方意晚正抱著江凌遠，眼睛已經哭得紅腫。

  看見高祁進來，方意晚的聲音抽抽噎噎的：「我不知道他怎麼了，不敢隨便動他，只好用毯子把他裹起來。」

  高祁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神色，來到江凌遠的面前：「不要著急，我來看看。」

  高祁到底是個神醫，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診斷的步驟。

  「不要怕，他應該不是什麼大毛病。」高祁把脈完了之後，胸有成竹地說道。

  「什麼叫應該？」方意晚聽見他說話模稜兩可，就氣不打一處來：「他不只是我的夫君，也是你的好朋友。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是會後悔一輩子的！」

  高祁苦笑道：「世子妃，我的醫術你信不過，但是他現在還是好好的，這個總不會是騙人的吧？」

  「可是……」

  方意晚知道自己不應該衝著高祁發脾氣，但是她無論怎樣都控制不了自己發脾氣。

  方姐姐，你不要著急，會有辦法的。」

  藍溪不知道什麼時候買了東西回來了，拎著大包小包還沒來得及放下，就過來安慰方意晚。

  「藍溪，你來得正好，跟你師傅說說，應該怎麼辦？」

  方意晚從小受到過嚴格的教育，家裡的老師會告訴她不要輕易泄露自己的情緒，這會讓別人有機可乘。

  方意晚也一直在有意識地迴避自己的情緒直接表露，但是在江凌遠昏倒的時候，方意晚實在做不到表情管理了。

  「他需要多久才可以醒過來？」方意晚將臉上的淚痕抹去，將自己的情緒調整好。

  「不知道，但是應該不會超過今晚。」高祁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那我們找個客棧休息吧。今天這個樣子，應該是走不了了。」方意晚嘆了一口氣，將江凌遠的被子掖緊。

  「都聽世子妃的安排。」其餘人都沒有意見，紛紛決定聽從她的安排。

  「這裡的鎮子很小，恐怕要委屈世子妃了。」藍溪知道方意晚生活優渥，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這種普通的住宿。

  「沒事。大家都是一樣的。」方意晚沒那麼矯情，有個地方住就不錯了，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

  「那就好，大家既然沒有意見，那麼我們就走吧。」高祁看看大家都到齊了，就帶著人一起去了鎮上。

  客棧的房間乾淨整潔。方意晚還比較滿意。

  江凌遠安穩地睡在床上，似乎是有些累了，眉頭皺得很緊。

  這個人為什麼睡覺的時候看起來也不開心？方意晚拄著腦袋，拿一個小板凳坐在床下看著他。

  說起來，以前都是他看著她，現在她也有機會能好好看一看他了。

  江凌遠的眼窩深邃，眼尾微微上挑，睫毛隨著呼吸的節奏，微微有些顫動。

  高挺的鼻樑，宛若天神鵰刻的作品。嘴唇蒼白，唇線

  方意晚坐在那裡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情緒，忽然就想去捏一捏他的鼻子，讓他皺著眉頭醒過來，緊接著皺著眉頭朝她發脾氣。

  可惜，現在她連碰他一下都不敢，擔心他會因此變得更加糟糕。

  方意晚這麼多年還從來對誰這么小心翼翼過，也許是因為失去過一次，所以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冒險了。

  「師傅，其實世子殿下傷得應該很重吧？」藍溪看見方意晚一直守著江凌遠沒有去睡，忍不住問了一句高祁。

  「知道了就不要多嘴。我這麼說，都是為了讓她安心。」高祁閉著眼睛，不願意多說。

  「可是……我覺得世子妃也許想知道真相。」藍溪偏偏不這麼認為。

  「無論想不想知道，世子殿下不讓我們說，我們就不能說。」高祁是始終只聽江凌遠的話。

  當初，如果不是江凌遠和他打招呼，讓他去方意晚的府上救一個人，他才不會被方意晚叫走呢。

  之前，高祁以為是對江凌遠有用處的人，現在想想能有什麼用處，無非就是討他的小女人歡心罷了。

  這麼簡單的一個道理，他竟然一時沒有識破，真的是失策。

  江凌遠身體上的問題，他早就知道了。如今不過是舊疾復發，只能用藥壓制，高祁也不知道解決的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師傅，世子殿下到底是怎麼受傷的？」藍溪跟著高祁學習已有數年，江凌遠的情況她多少也看出來了。

  只能說是不重，但是絕對算不上是輕。

  具體是怎麼樣的，藍溪也不太清楚。

  「師傅，世子妃會孤獨終老嗎？」藍溪試探著問了一句，她真的很擔心自己看好的一對最後沒有白頭偕老。

  「當然不會！就算方意晚死了，江凌遠也不會死！」高祁就很不喜歡方意晚，每次只要江凌遠和她在一起就要倒霉。

  「算了，我去給世子妃做一晚夜宵。」藍溪伸出小腦袋看了一眼，看見方意晚依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就像一座雕塑。

  「廚房裡不是有人嗎？需要你親自動手？」高祁皺眉，難道自己家的小丫頭也要被方意晚給拐走了？

  「廚房裡弄得不乾淨，世子妃是講究人，肯定不會要的。」藍溪了解方意晚，所以說女孩子更懂女孩子。

  方意晚正在昏昏欲睡的的時候，頭伏在了江凌遠的身側，手裡還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方姐姐，來！我給你做了夜宵，快嘗一嘗！」藍溪將一碗熱氣騰騰的小餛飩端過來放在桌上。

  方意晚看見是藍溪，笑了笑：「辛苦你了，我不餓。」

  「放心吧，方姐姐，我知道你一天沒怎麼吃東西，肯定是餓了。這個是我自己做的，很乾淨的。」藍溪知道方意晚的潔癖很嚴重，立刻解釋了一下。

  「不是這個，我實在是煩惱。現在吃不下東西。」方意晚不是嫌棄別人做的飯，但是她目前確實是沒有心情。

  「不管怎麼樣，如果世子殿下還醒著，一定不願意看到你茶飯不思的樣子。」藍溪安慰道。

  方意晚看著冒著熱氣的飯碗，也覺得自己再堅持下去，把自己弄得面黃肌瘦也不合算。

  江凌遠要是醒了，估計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麼一副鬼樣子？」

  「算了，還是吃一點吧。」方意晚決定還是先把自己餵飽了再說。

  「就是啊！嘗一嘗我的手藝！」

  方意晚把勺子拿起來，舀起一個放在嘴裡，餛飩有些燙，方意晚分成幾小口才吃下去。

  藍溪一臉期待地等著她的反饋。

  「藍溪……」方意晚放下勺子，一臉嚴肅地看著她。

  「怎麼了？不好吃？」藍溪納悶，自己明明還嘗過的，味道應該是還可以的。

  「不!簡直是太好吃了！等凌遠醒了，可以請你給他做一碗嗎？」方意晚已經預約下一次的訂單了。

  「好的呀！交給我了！」藍溪立刻接下了這個活兒。

  「多謝你了！」方意晚喝掉了最後一口湯，意猶未盡地說道。

  與此同時，旁邊的床上忽然傳來一點細微的呻吟聲。

  方意晚：「？！」

  她一個飛身撲過去，衝到江凌遠的床前：「你醒啦？」

  「嗯……」江凌遠的聲音還很虛弱，聽上去十分沙啞。

  「你感覺怎麼樣？暈不暈？」方意晚的話音里流露出急切的意思，臉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緊張。

  「我……沒事……」江凌遠虛弱地抬起手，想要試圖安撫一下方意晚的情緒，但是自己的手臂卻一點也抬不起來。

  真的好累啊！

  「你不要動了，我把頭伸過來，給你摸摸。」方意晚看見他動作困難的樣子，急忙制止了他的動作。

  「……」江凌遠想笑，但是笑起來的時候胸腔產生的震動令他的傷口被牽扯，他忍不住輕咳一聲。

  「你千萬不要再勉強了！」方意晚慌忙按住他，讓他不要亂動。

  她把床頭的軟墊抬高，儘量讓江凌遠躺得更加舒服一些。江凌遠靠在軟墊上，看起來是無比的虛弱。

  方意晚站在一邊看著他，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

  他要是哭起來，應該很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