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交易
2024-08-30 21:58:58
作者: 山館聽雨
江凌遠對她的小心思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他明白方意晚不想在這裡和母親鬧翻,讓外人看笑話。雖然這丫頭嘴上不說,但是這麼多年的情感,她是輕易割捨不下的。
他知道方夫人反常舉動的背後,問題也許藏得很深。可是,在目前的情況下,他沒有足夠的證據,暫時沒有和方夫人交涉的籌碼,更擔心使方意晚在兩難的境地之中為難。
方意晚沉默片刻,朝著母親的方向走過去。方夫人一貫慈祥的臉上此刻寫滿了陰翳,見到方意晚過來,也沒有絲毫的喜悅,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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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意晚百般不情願地跟在後面,她心裡對母親的行為十分反感。
況且,這次是她主動低頭,事情才有了可以緩和的空間,但是下次呢?難道次次都要靠她的妥協來換取?
她預感到這樣的事情以後還會有很多次,因此她決定回去就和母親長談一次,好好解決一下問題。
沒想到剛一到家,還沒等她醞釀好詞句,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結實的大耳光。這一耳光打得她頭暈目眩,耳朵里嗡嗡作響,嘴巴里似乎也破了,口腔里充滿了腥鹹的氣息。
從外面趕過來準備接人的冬鶴,被入眼的這一幕震驚在原地,四周的丫鬟也呆住了,誰也不敢上前勸解。大家都沉默地看著廳堂里針鋒相對的母女二人,一時摸不著頭腦。
方意晚等眼前的暈眩過去,隨之而來的就是滔天的怒氣。她站穩了身形,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絲:「母親,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情讓你這麼生氣。難道就是因為和凌遠哥哥獨處?我們就快成婚了,又是真的兩情相悅,你為什麼要跑到寧王府去硬逼我回家!」
方夫人回頭,眼神里是從未有過的嚴厲:「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應該答應把你嫁給他。今天等你的爹爹回來,我要和他商議一下退婚的事情。你回房去,冬鶴,看住她!不許她亂走!」
冬鶴見夫人的樣子不同往日,急忙上前扶住方意晚回去休息。方意晚推開了冬鶴的手,徑直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冬鶴跟在她的後面小跑,小聲地提醒道:「小姐,走慢些,仔細摔著。」
方意晚走得急,根本沒注意腳下。冬鶴的話音剛落,她就被門檻絆倒了,結結實實地摔了一個大跟頭。
冬鶴看她半天沒有爬起來,以為摔得嚴重了,匆忙走過來要伸手扶她。方意晚卻沒有和往常一樣將手伸給她。
冬鶴估計她像往日一樣鬧小脾氣,連忙蹲在她的身邊:「小姐,是不是摔疼了?都是奴婢的錯,剛才沒有及時跟住您。奴婢這就扶您起來。」
冬鶴自顧自地說著,忽然注意到方意晚的肩膀有些輕微的聳動。冬鶴馬上住嘴不再說話了,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姐這是哭了?
自打她伺候小姐開始,就沒見小姐哭過,整天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這回為了江世子的事情,小姐居然哭了。
可是,連她這個丫鬟也想不明白,之前從江凌遠提親到定親,夫人一直都沒有表現出一丁點兒反對的意思。
現在,馬上都要成婚了,府里的下人們都在布置成婚要用的東西了。夫人在這時候變臉,想要棒打鴛鴦,實在是匪夷所思。夫人難道不明白方意晚臨到成親去退婚,會對她的名聲造成多大的損害?
方意晚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
前世,她被戀人背叛,被欺凌羞辱,被囚禁折磨,她沒有落下一滴眼淚。然而,現在的她就是想大哭一場。
大概是因為她一直信任的母親,近來也變得形同陌路。
自己在外面九死一生,幾乎今天就要回不來了,可是母親既沒有詢問她在外的安危,也沒有關心她今日的遭遇。
母親唯一在意的是,她和她喜歡的人在一起度過了一個下午,僅此而已。為此,她甚至挨了一巴掌。
前廳里,方夫人坐在椅子上,似乎是余怒未消。惜玉上前勸解:「夫人,小姐年紀還小,不一定懂得情愛,您不必過於煩惱。」
「你不懂,我最了解她,這件事恐怕沒有能夠扭轉的餘地了。她愛上他了,早知道結果,還不如讓她去嫁給二皇子。」方夫人搖搖頭,不再說話。
惜玉低頭不語,默默地退到一邊,不再勸說。
幽暗的地牢內,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光線昏暗的牢房裡,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蜷縮成一團,躺在髒兮兮的稻草上,似乎非常痛苦的樣子。
青楓站在鐵欄杆的外面,表情也很苦惱。
他已經用了所有他能用的辦法,可惜秋瀾一直不開口,死活不願意交待她和盛胤的關係,甚至對她的身世也諱莫如深。
再打下去,她就要死了。
青楓皺眉,打開牢房走進去,掐住她的下巴:「趁我還在這裡,你最好早點說。等一會兒世子親自來找你,你就有罪受了。」
秋瀾的嘴唇已經幹得起皮,她尚有意識,還能看著青楓不屑地冷笑:「我看你是問不出結果,無法交差吧。你最好對我客氣一些,不然我死在了牢里,你的麻煩就更大了。」
兩人沉默的間隙,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須臾之後,江凌遠的臉便出現在了牢房的門口。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女人,神情冷漠,眼睛裡有淡淡的厭惡:「秋瀾,本世子的耐心有限。你如果想活下去,就快點把你知道的說出來。等我的耐心耗盡,想說也沒有機會了。」
「呵呵,我說了你就會放過我?誰不知道北疆的江世子冷血無情,當初為了擊退北疆的夜襲,放火燒了兩座城池。和你這樣的人談條件,我還沒傻到那種份兒上。」秋瀾疼得直吸氣,他們下手可真狠,估計背上的傷已經要流膿了。
江凌遠聽到她提起「北疆」兩個字,薄唇抿緊,下頜緊繃:「看來你是不想說了。青楓,處置了吧。」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如果我死了,你永遠不會知道今天的真相。」秋瀾忽然撲到牢房的門口,手指抓緊了鐵柵欄,對著江陵遠叫得歇斯底里。
「我家主子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珍惜。」青楓見主子沒有回頭的意思,便好心地補充了一句。
「今天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就算死了,方意晚仍然隨時會有危險。」秋瀾的目光灼灼,她在賭自己的一線生機。
眼前的路上兩個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很久了,秋瀾靠在欄杆上,嘲諷地笑了笑。說到底,江凌遠與方意晚的情意也不過如此。
就在她頭腦沉重,想要繼續昏睡之時,一盆涼水潑到了她的臉上。她一個激靈,一抬頭便看到了站在眼前的人。
他的眉眼依舊凌厲:「今天,是她救了你一命。」
秋瀾笑了笑,朝前坐直身體,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有底氣:「我會告訴你一切。不過,事成之後你要想辦法送我離開京城,並保證盛胤不會再找到我。」
「哦?你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居然一點感情也沒有?莫非盛胤在你眼裡毫無魅力?」江凌遠坐在椅子上,把玩著手裡的摺扇,眉毛微挑,似有不相信的意思。
秋瀾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表情微妙:「感情?我和他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你只要答應我的條件,我便會把我知道的盡數告訴你。」
江凌遠垂著眼睛,姿態閒散:「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的性命現在就捏在你的手裡,你願意相信也好,不願意相信也罷,我只有一個答案。」秋瀾毫不遲疑地回答道,眼神堅定。
「你說吧,本世子答應你了。」江凌遠眯著眼睛,他的眼神里隱藏著探究,也含著幾分譏誚。
秋瀾知道他還沒有完全相信她,但是她依舊大著膽子說了一句:「給我一碗水再說。」
「啪」地一聲,江凌遠收了手裡的扇子。這是他不耐煩的表現,他沒有說話。
青楓端來了一碗水,遞給秋瀾。
秋瀾沒再忸怩,開始說她的故事:「其實,今天的事情不是盛胤所為。我收到的消息是去那家醫館設法營救方意晚,並保證她安全離開。」她說完停頓了一下,以為自己會看到江凌遠臉上的詫異。
可惜,江凌遠的狀態就好比是萬年的冰川,什麼風吹草動也沒法激起他內心的一絲波瀾:「說些重要的。」
秋瀾:「……那伙人受僱於何人我並不清楚,但是聽她們的口音,不像是京城的人,更像是北邊的口音。」
聽到了「北邊」的字樣,江凌遠的眉頭微微蹙起,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
「紅鴛樓里都是盛胤的眼線,常去那裡玩的幾位大臣也都有把柄在盛胤的手裡。我是負責幫他探聽消息,按時向他匯報。你來的那次,似乎是方意晚和盛胤吵架。盛胤為了試探你,故意設下的一個局。」
「什麼局?」江凌遠一時沒弄明白。
「就是向她證明,你沒有那麼愛她。其實,那天假如你沒找到她,方意晚或許當晚就要被奪取清白了。」秋瀾說得毫無起伏,就像在講一個故事。
「哈哈——」江凌遠的眼神陰鷙無比,裡面隱藏著十足的殺意。
「說起來,自從你們兩家訂婚開始,盛胤的動作就比以往多了許多。這次去漠北平定奴隸暴動,原來定的是你,最後卻變成了他。我才你也沒傻到皇帝會因為一件事就不讓你去吧。」
「這個與你無關,說些其他的。」江凌遠和盛胤的私事他不願意多談,一兩句說不清楚,並且有很多不為人知的複雜因素混在裡面。
「你們這些王公貴族,平時一個個都高冷的不行。其實心裡想的東西,未必比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高貴多少,說不定還更加齷齪。」秋瀾似乎對盛胤有很大的敵意,說話的時候眼神都帶著恨意。
「你如果沒有其他要說的,就可以閉嘴了。」江凌遠顯然不願意和她廢話,站起來要走。
「寧王世子的性子還挺急的,我還沒說到關鍵呢。」秋瀾的身體懶懶地靠在鐵欄杆上,似乎對江凌遠的離開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