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廢了我？

  這震天的呼喊聲也響徹了這一片死寂的養心殿。

  

  文帝早就已經半死不活了，他從下朝之後就吐了好幾次血了，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

  養心殿外跪著的人都不是他想要見的兒子，他最想見的不過是老六，他想，老六或許會恨死他了。

  因為他食言了。

  他沒有把最好的一切給老六。

  老六或許恨死了他。

  太上皇和太后也來了，就連寒王和南宮薄他們都在。

  只不過文帝到了這彌留之際，他誰都也不想見，想見的又不在。

  他只是等著南宮胤進來，這是他冊立的新皇。

  從他退位之後，他就已經不是皇帝了。

  太上皇拍了拍南宮胤的肩膀，粗啞道：「進去跪拜你父皇，他要見你最後一面。」

  「是。」南宮胤垂下眼眸，臉上神色很平靜。

  他徑直來到了養心殿裡，一如殿內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氣，空氣里浮動著的血腥味，讓人頭昏腦脹。

  文帝就半死不活的躺在床榻上，雙目微微闔著，胸腔微弱的起伏著，身形更是瘦骨嶙峋，是那麼的虛弱不堪。

  好似，這呼吸都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南宮胤來到床邊，掀起衣擺跪了下去。

  「父皇。」

  他低低地叫了一聲，但內心仍舊是沒多大的波動的。

  對於文帝，南宮胤比起皇后還要更加的冷漠。

  皇后當初咬舌自盡，他會因為皇后而心痛。

  可是面對這個從始至終就漠然蔑視他的父皇，南宮胤內心真的沒有多餘的感情。

  他跪在文帝的面前，是一位真正的臣子，只是臣子，而不是有著血緣關係的父子。

  他們之間的關係只能用君臣來定義。

  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詞了。

  文帝的意識已經不太清晰了，所以南宮胤的聲音在他聽來也是那麼的模糊，甚至他還艱難地揚起手，在空中摸索著。

  「盈盈……」

  「訣兒……」

  他臨死之前想的念的依舊是杜盈盈和南宮訣。

  南宮胤依舊跪在地上，背脊筆直，五官的輪廓俊美分明，眉宇之間浮沉著的是刺骨的寒霜。

  他再次平靜地說道：「父皇。」

  這一次，南宮胤提高了聲音，奄奄一息的文帝才恍然驚醒過來。

  他異常艱難地扭頭看向南宮胤，這才發現他根本就不是老六，而是老七。

  看著南宮胤和皇后似曾相識的眉目，包括神色都是一模一樣的冷然，好像是那個已經死了的皇后又回來了，又回來重新看他的笑話了。

  文帝不喜皇后，甚至厭惡皇后的步步算計，皇后還是一個強勢而威嚴的女人，他一看到皇后就覺得自己喘不過氣。

  而且，皇后對他來說不是夫妻，而是棋逢對手的敵人。

  對於敵人哪裡會生出什麼情愛來？對於敵人所生的孩子，更不可能有任何的感情。

  文帝喘著粗氣，看著南宮胤他竟慢慢地笑來起來，渾濁的眼睛裡是自嘲的笑意。

  「朕……已經把皇位傳給你了，現在你是大周的皇帝了，老六呢？」文帝的聲音很微弱，眼睛瞪得大大。

  「你把老六弄到哪裡去了？去……攔他進來，朕要見他最後一面……否則，朕死不瞑目。南宮胤……你聽到了嗎？把老六叫到朕面前來……」

  他的情緒逐漸開始尖銳。

  南宮胤跪行到文帝的床邊，看著文帝揚起在空中瑟瑟發抖的手。

  他望著垂死掙扎的文帝，他的眼神極為的冷淡漠然，好像在看和一個自己毫無干係的人。

  一早就知道文帝，所謂的父皇有多麼的偏心了，他早就習慣了，也就麻木了。

  但並不代表他就願意心甘情願的接受這樣不公平的待遇。

  他忽然覺得，他也隨了他的父皇，他身上也有一種很深的劣根性。

  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人，比如說現在他忽然就很惡劣的想著，他就是不想要老六進宮來送他最後一程又怎麼樣呢？

  比起他所謂的父皇對他所做的一切，他不讓老六進宮來送行，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呵。

  他垂死之前的心愿，他南宮胤就一定要答應嗎？

  他偏不想答應呢？他偏想看著文帝生不如死呢？抱憾而終呢？

  南宮胤輕輕地笑了一下，他唇齒間滑出來的聲線也很冷漠，也像是鋒利的刀鋒，帶著濃重的危險。

  「父皇，倘若我不想呢？倘若我說不呢？如今的您又能如何呢？父皇真的這麼想見六哥最後一面嗎？可我偏偏不想讓父皇你得償所願。」

  一字一句，南宮胤說得很清楚。

  為了讓文帝聽明白，他刻意放緩了說話的速度，生怕文帝錯過任何一個字眼。

  頓時間，這裡所有的空氣就都凍結成了冰塊一般。

  文帝萬般震怒，但他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死死的瞪大眼睛，眼神如果可以殺死人，那南宮胤一定會被他的眼神殺死。

  「你這個……逆子——」

  文帝哆哆嗦嗦道。

  南宮胤仍舊在低聲笑著，笑聲不算大，卻讓人毛骨悚然。

  他很平靜地道：「是，我是逆子。可你看看，你這一生又是多麼的失敗呢？你放心，既然你已經下旨冊封了六哥為逍遙王，我便不會再為難他，只要他不做出禍國殃民的事，我不會讓他有性命之憂。但是，你怕是撐不到他來見你了。」

  「逆子……」文帝染血的嘴角不斷地顫抖著，他歇斯底里道，「朕要……廢了……」

  南宮胤看他的目光很淡漠，「廢了我？只怕現在這裡已經不是你說了你算了，如果你真的還有底牌的話，你也不可能無奈到皇位傳給我。是你沒有了選擇，你已經沒有了底牌，你已經輸了。」

  「父皇，你當初對我做那一切的時候，怎麼沒想過你會有今天呢？需要我時，我便要做你手裡的刀刃，不需要我時，便讓我擔著鬼王的名聲，淪為萬人的笑柄。你當時怎麼沒料到你會有今天呢？你放心吧，雖說我不會讓你見到六哥，但我已經答應你會留下他的性命。」

  「父皇你還有什麼不甘心的呢？何必苦苦支撐呢？杜貴妃在九泉之下等了你這麼久，你不是想她了嗎？現在也該去見她了。」

  「兒臣，在這裡為父皇送行，祝父皇……一路走好。」

  文帝氣得鼻子都歪了，但他再怎麼痛恨後悔都沒辦法了。

  的確如南宮胤所說，這裡已經不是他說了算了，更何況他還只是一個將死之人？

  他就是為了報復他，所以不讓他見到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