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痴症！

  「看來，真的很醜啊！」胡峰癟眉皺眼，聳肩縮頭，剛剛還站得筆直的腰身，此時微佝，看上去像個小老頭兒。

  「大人！」葉青桐苦笑著把自己臉上的頭巾也解下來，「說起丑，怕是沒人比民女更丑了！」

  胡峰看清她的臉，喟嘆一聲點頭：「確實，夠丑的……」

  小女人瘦骨嶙峋，身上沒有半兩肉，穿的衣服也略嫌肥大，露出的雙手和脖頸，皮膚黝黑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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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臉上，更是被一塊塊黑斑和黃褐色的曬斑占據，再加上未痊癒的細小傷疤，看起來，頗有些慘不忍睹的意味。

  「小娘子，你這是要跟本官比丑嗎？」他輕笑一聲。

  「沒有！」葉青桐看著他，緩緩搖頭，「大人不醜！」

  事實上，縣太爺這長相，真不能叫丑。

  他是怪。

  葉青桐從未見過這樣怪異的長相，是以，破天荒頭一次盯著一個陌生男人，看了又看。

  為什麼就覺得這麼怪呢？

  好像並不僅僅是因為這眉毛和鬍子的緣故。

  那麼，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半晌沒眨一下眼睛。

  胡峰被她看得笑起來。

  「小娘子，你這是什麼表情？瞧這模樣，是被本官嚇到了？」他歪頭看著她，那腰身愈發佝僂，八字眉也因為過於過於誇張的表情，愈發顯得滑稽可笑。

  「呃……」葉青桐眨眨眼，不知說什麼好。

  「小娘子莫怕！」許一凡輕笑，「我們大人除了生得丑點，做官昏庸一點，做人糊塗一點，也就沒別的缺點了了！」

  葉青桐啞然失笑。

  「別說，小娘子這一笑，還挺好看的……」胡峰呵呵笑開了，唇角兩根八字鬍，又開始在那裡翹啊翹，「當然，前提是，要把你臉上這些黑斑……忽略掉……」

  他是調笑戲謔的口氣。

  這小娘子頗是有趣，讓他忍不住便想逗她一逗，看她是什麼反應。

  然而面前這小娘子並沒有什麼反應。

  她臉上的表情，非常認真，似是對他的話，非常贊同，因而，對他用力點了點頭，然後學著他的句式認真道：

  「大人笑起來，其實也挺好看的……前提是，把這眉毛擰一下，再把這鬍子去掉……」

  「呃……」胡峰被她這模仿的句式驚呆了。

  一旁的許一凡和蘇三兒怔了怔，哈哈大笑。

  「大人，早就提醒過你了，不要亂說話！」

  「動不動就亂調戲良家婦女，是不對的！」

  兩人一邊擠兌縣太爺，一邊笑得前仰後合。

  「所以，本官，這是遭報應了？」胡峰摸著自己的鬍子，黑眸一閃一閃，滿是亮晶晶的小星星。

  這小娘子，真真是有趣呢……

  然而葉青桐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

  因為，她並沒有在說笑。

  她說的是心裡話。

  在她看來，這位縣令，確實生得十分英俊。

  她是一個大夫，隔著這茂密的鬍鬚和雜亂的頭髮，她甚至能看出，他擁有極佳的骨相，線條優美流暢，雖說是鬍子里長了一張臉，可這張臉上，眼眸深邃明亮，鼻樑筆挺，連唇形都是好看的仰月型……

  葉青桐看著這張臉，腦中下意識的描繪著他原本該有的模樣，一時間，又看得呆了。

  胡峰也被她看呆了。

  大堂之上，她伶牙俐齒，咄咄逼人，聰明機敏。

  可這會兒，他怎麼覺得她有點木有點傻呢？

  光天化日之下，她一個女子，用這麼大刺刺直愣愣的目光，打量著他這個男子……

  他長這麼大，只被一個女子這麼看過。

  胡峰腦子裡「嗡」了一下，下意識的又看了看面前這個村婦。

  這一看，心裡愈發驚奇。

  她真的，就只是一個村婦嗎？

  縱然骨瘦如柴，滿臉黑斑，衣衫素樸，可面前這個女子身上，依然有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光芒。

  她站在那裡，衣袂翩翩，面容沉靜中帶一絲痴傻的神情。

  可因為那絲痴傻，讓她看起來愈發純淨清透。

  秀挺的眉毛下，一雙眸子，皎皎如月，清澈明亮。

  眉目流轉間，似霽月清風，沉靜安寧。

  仿佛，那些深重的災難，痛苦，污濁，從未在她的心裡，留下半點痕跡……

  胡峰微微震動。

  是驚訝，也是驚艷。

  兩人在小樹林之中安靜對望，雙方的眼眸之中，都溢滿濃濃的探究和好奇，過了好一陣，仍沒有人移開目光。

  一旁的許一凡和蘇三兒看傻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久別重逢……」

  「就算我們知道，也覺得他們是在痴痴對望啊！」

  許一凡跟蘇三兒咬耳朵，「莫非，大人紅鸞星動？」

  「哈哈！」蘇三兒那邊又笑起來，「那麼，我們要不要躲一躲？」

  「也好！」許一凡竊笑，「大人年近三十，還是光棍一條……」

  兩人那邊笑得前仰後合，嘴裡更是胡扯八道。

  葉青桐被他們的笑聲驚醒，瞬間從剛才那種痴傻狀態跌出來，尷尬又窘迫的移開了目光。

  真是該死，她這是又犯了前世的痴症了。

  前世，她被人稱為醫痴，並不僅僅因為，她對於醫術的痴迷，還因為她瞧病瞧成痴。

  但凡遇到一個人，總要先瞧瞧人家的面色，估算一下他的身體狀況。

  在她眼裡，世人的人，不是按男女老少來分的，是按有病或者沒有病來區分。

  因著這個原因，她慣常這麼直愣愣大刺刺的看人。

  在她的眼裡，不管這人是什麼樣的扮相，到了她眼裡，是非得要把這些人外在的障礙清理，看透內里的實質不可。

  可上一世，她有師父護，有父母佑，無論她如何，都不會有人說她。

  這一世，這樣做，卻委實有點不像話！

  一個村婦，這麼大刺刺的與男人說話，這樣直勾勾的盯著男人看，會惹麻煩的。

  葉青桐垂下眼斂，後退一步，恢復恭謹模樣。

  「大人，若沒有什麼事，民婦便要忙自己的事了！」

  「哦……」胡峰卻還未從他的痴念之中迴轉，人還有點傻傻愣愣。

  因著這傻愣，他的腰身重又變得挺拔，黑眸幽深，連唇角微翹的八字鬍，都有了一種神秘莫測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