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誇誇你！

  「汪嬸！」葉青娥朝她躬躬腰，「您還沒走啊？」

  「這不等著你的嘛！」劉汪氏肉乎乎的肘子，碰了碰她的胳膊，「你們這病的病，小的小，哪裡還走得動路？做嬸的馬車吧！」

  葉青娥作受寵若驚狀。

  劉汪氏的馬車，可不是人人都能坐的。

  在葉青娥的印象里，但凡能坐上里長家馬車的人，那絕對是石頭村有頭有臉的人物。

  當然，石頭村其實也沒有多大，左右不過千把口人。

  但因為是困於山脈之中的一個小山村，進出極不方便，村裡的人，有的一輩子也沒出過莊，更別提見什麼世面了。

  所以，石頭村的主人里長，便是這石頭村的天子，是石頭村的土皇帝。

  里長夫人劉汪氏，那就相當於是皇后娘娘。

  能跟這土皇后同居一車，雖不能說八輩子修來的福份，但最其碼，也是這輩子的福份。

  

  「汪嬸，你是里長夫人啊，你居然讓我坐你的馬車……」葉青娥作感恩涕零狀，她恰如其分的照顧著土皇后那種奇妙的優越感，「汪嬸，青娥何德何能，讓你待我這麼好！」

  劉汪氏因著她這話，那亮閃閃的小眼，直接笑成了一條細光。

  「瞧這孩子，客氣啥啊？咱們都鄉里鄉親的，嬸不對你好對誰好？還能對那李家那賤人破落戶好不成？」

  「說到他們……」葉青娥眉頭緊皺，「汪嬸，你說，他們要是死活不肯把我那嫁妝拿出來怎麼辦？」

  「他們敢？」劉汪氏握緊肉饅頭一樣的大拳頭，「他吃了你多少，嬸讓他雙倍吐出來！這些年，這秀才，靠著你帶去的那些本錢，可也發了些小財！」

  「若不是發了財，還得指著我作牛作馬養活他們，怎麼肯放手？」葉青娥輕嘆一聲，「如今被他休棄，我倒是得了一條生路了！」

  「那可不是？」劉汪氏大手輕拍她肩，「青娥啊，今後有嬸在，別的不說，最其碼，在這石頭村，沒人敢再欺負你！」

  「多謝汪嬸！」葉青娥朝她拜了拜，又道：「多謝山神娘娘！今日幸而有山神娘娘暗中顯靈，否則，我只怕早已死在大堂之上！」

  「還……真顯靈了？」劉汪氏略有些困惑的看著她。

  雖然有錢賺很開心，但是，面對面前這個葉青娥，她心裡還有點犯嘀咕。

  印象中這孩子，就從來沒這麼伶牙俐齒過。

  以前她未被趙家退婚時，是個遠近聞名的美麗姑娘，但她美而不自知，一向害羞寡言，被人調笑一句，便紅著臉躲進屋，再也不肯出來。

  後來被退婚，又嫁到李家，那就更成了鋸嘴葫蘆，整日裡埋頭死干，倒真像一頭牛，李家的母牛，任憑李家人怎麼甩鞭子，她只是含了眼淚拉著韁繩往前走。

  可現在這個……

  劉汪氏想起在公堂之上的葉青娥，總覺得有點邪乎乎的。

  若不是為銀錢所誘，她其實並不想跟這邪乎乎的人打交道。

  葉青娥看出她的疑慮，索性便將這變化推到了山神娘娘身上。

  「我在公堂之上，確實已氣息奄奄，想著就這麼死去，心中十分不甘，然而嘴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氣得連吐了幾口血，」葉青娥輕聲道，「然後，就在這裡，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白光，白光中隱約有位娘子，就好似觀世音菩薩一樣，她拿著一根柳枝，沾了些水，往我頭上一灑，我就覺病痛盡除，耳目清明，一下子就能爬起來，也能說話了！」

  「啊……」劉汪氏聽呆了，喃喃道：「真沒想到，竟真有山神娘娘！」

  「自然是有的呀！」葉青娥笑，「汪嬸你不天天拜著嘛！」

  「是！是啊！呵呵。」劉汪氏訕笑。

  「汪嬸，為了山神娘娘，請您務必把這錢討還回來！」葉青娥抓住她的手，「這錢但凡能要回來，都不用在我手裡過，汪嬸您直接代我供奉給山神娘娘就好了！我呢，我只要十分之一餬口渡命的錢，就已經萬分滿足了！」

  劉汪氏聽了這話，愈發激動，當下又扯著葉青娥的手，說了好多好話。

  這一路，兩人像是失散多年的親人似的，促膝而坐，交談甚歡。

  葉青娥也因此知道了很多原身不知道的有關石頭村的事。

  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她可能還要在這個窮山溝里生活。

  人活著，便免不了要與人接觸，交往。

  劉汪氏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卻是她在這個地方生活下去的一個保障。

  畢竟，她現在，真正是無依無靠。

  想到家中瞎眼的母親，痴傻的哥哥，再看看眼前不足八歲，瘦弱得像只小貓似的葉翠兒，葉青娥的心，一陣陣的疼。

  這樣的家庭，急需休養生息，這些親人，再也經不起任何風浪了。

  只是，她今日給了李東賢一記迎頭痛擊，他向上爬的路徑，也被她毀了大半，他這樣的人，惱羞成怒之際，不知又會想出什麼齷齪法子來對付她。

  如今劉汪氏雖然被她的銀錢吸引過來，可是，里長劉大水呢？

  葉青娥想起當日在葉家時，聽父母深夜談及的那些傳聞，一顆心往下沉了又沉。

  「汪嬸，里長沒跟您一起回來嗎？」她問。

  「沒！」劉汪氏搖頭，「他說正好在城裡辦點事兒，讓我自個兒先回去！」

  葉青娥「哦」了一聲，沒說什麼。

  「青娥啊，你莫要怪你劉叔，他吧，身為里長，遇到這種事，是有責任幫著送衙門的！」汪氏笑，「他也沒想到，會被那老貨娘倆利用了！」

  「汪嬸說哪裡話！」葉青娥搖頭，認真道：「這事兒，是那母女禍害的我，跟劉叔有什麼關係啊！劉叔這個人，一向正直善良，我爹就常常誇他呢！」

  「你爹誇他？」汪氏呵呵乾笑。

  她自家夫君，她是知道的，根本就跟正直善良不沾邊，要真說正直善良，那葉志成倒真是算一個，不過也因此，葉志成那老秀才，根本就瞧不上劉大水。

  「你爹……誇他什麼呢？」汪氏很好奇葉青娥會怎麼編。

  不過，不管她怎麼編，她願意編給她聽，這就是一種恭維和臣服。

  「我爹夸劉叔長得好！」葉青娥笑回，「說劉叔年輕時，可是個遠處聞名的英俊後生！」

  「哈哈！」汪氏這回真是開心的笑了。

  這一點，葉青娥說的真是實話。

  她家夫君劉大水，那確實是生得俊俏，要不然，她一個富商家的女兒，也不會心甘情願嫁到這山窩窩裡來！

  葉青娥繼續道：「汪嬸，您別看這會兒，都說李東賢是十里八鄉生得最俊俏的，可是，我爹說，他比起劉叔當年，那還是差了點兒！雖然那眉眼鼻子嘴什麼的，都十分相像，可劉叔要是上好的陶瓷，那李東賢至多是個毛坯罷了！」

  汪氏本來滿心歡喜，小眼都笑得眯成了一條縫，聽到這話，那眼瞬間又瞪得圓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