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春日祭奠

  那日紀瑜安趕走葉朝鵬的那一幕，被與杜工結束工作趕來找她的謝靳言盡收眼底。紀瑜安以為謝靳言會對這件事發表自己的看法，但謝靳言只是走過來牽過她的手，帶著她離開了那裡，遠離葉朝鵬。

  「謝靳言，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回去的車上，紀瑜安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主動問起了謝靳言。

  「比起那些，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今晚想吃什麼。」

  謝靳言的毫不在意令紀瑜安感到驚訝，又重複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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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嗎？」

  「不感興趣。」謝靳言回答得極快，他的手指輕點方向盤。「你真要我說，我很欣慰的是，你能夠跟過去那些事情告別了，不再被那些事情影響你自己，這是我最樂於看見的結果。」

  紀瑜安還在思索著謝靳言說這話的言外之意時，謝靳言已經開口主動為紀瑜安解答了。

  「你說你發現了鼓起勇氣後的可能性，你現在對葉朝鵬的行為便是我眼中你所說的可能性，所以我欣慰也替你感到高興。」

  她的每一步都在勇敢地從自己的自卑怪圈裡往前走，直到她都再也看不到原來膽怯退縮的自己。這麼久以來，她才突然發現自己原來已經克服了心底對家世和私生女的自卑，現在的她毫無畏懼，堅持自己的想要，大膽而熱烈地愛著謝靳言。

  這些都發生在與謝靳言重逢之後，是謝靳言慢慢地改變了她，將她從擰巴的泥潭中拉了出來，令她能夠漸漸消除母親和上一輩對她的影響，她也得以有了自己的願望，逐漸成為了最真實的她自己。

  「謝謝你，謝靳言。因為有你的堅持，我慢慢找到了我自己。」

  紀瑜安由衷的道謝令謝靳言不由得輕笑起來，他趁著紅燈停下的間隙，將紀瑜安放在腿上的手輕輕地牽起停在唇邊吻了吻。

  「是我謝謝你，紀瑜安。」

  如果不是紀瑜安和冬至，他根本沒辦法從失去謝奶奶的悲傷中走出來。每當那時候自己悲痛萬分之時，他就會想起也有一個女孩與他一樣在同一天失去至親，還將他們秘密中的貓帶向了他。他想他是足夠幸運的，才能在高中時再次遇見她並認出了她，雖然她的名字不再是最初的名字了，但他發現頂著新名字的她明顯比以前開心多了，至少在醫院裡他從未見她笑過。

  他在一次次對紀瑜安的暗中觀察後對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高考後他沒找到她時，他真的以為以後沒機會見面了。在出國的第五年，他才圖書館借書意外撿到了紀瑜安夾在書里的學生證。再後來他完完全全確認自己的心意，因陳思瀅的助力得以和紀瑜安真正的重逢。

  「與其說是因為我的出現讓你找到你自己，不如說是我們彼此都在找到自己。紀瑜安，是你讓我得償所願，我該謝謝你。」

  紀瑜安的手指感受著謝靳言嘴唇的溫熱，她的臉也微微有些發燙。

  「謝靳言，我們過幾天去看看我母親吧。」紀瑜安的聲音悠長得令謝靳言的心跟著顫動。「想讓我母親見見你，就在這個春天裡。」

  周末的言川陽光和煦，謝靳言早早就去花店將訂好的兩束鈴蘭拿回家。紀瑜安將冬至放進貓包里，準備好了便攜的貓糧和水，她想把冬至也帶給母親看看。

  她母親生前也喜歡貓，同樣因為紀外公對貓毛過敏也養不了。她希望母親能夠庇佑冬至健康，再陪她久一點。

  紀瑜安很久沒有來看過母親，她從國外回來後她只來過一次，後來再外出項目後就沒來過了。

  她母親的墓碑旁還有紀外公的，紀外婆想的是方便祭拜，還怕她母親自己會很孤獨，紀外公也能夠與女兒團聚。

  謝靳言蹲下來仔仔細細地擦著紀語年和紀外公的墓碑，因為紀外婆也有請人定期清潔，所以她們的墓碑並沒有過多的灰塵。

  紀瑜安輕輕將手裡的兩束鈴蘭分別放在了紀語年和紀外公的墓碑前，又對謝靳言伸出了自己的手。

  謝靳言迅速用免洗洗手液把自己的手弄乾淨後，也伸手牽住了紀瑜安的手。

  「外公，媽媽，我來看您們了。這是謝靳言，媽媽您一定還記得他吧？那時候我與您鬧脾氣，是他在醫院一直陪您聊天，您還說希望他能夠帶一帶您孤僻的女兒。現在我們在一起了，他不僅帶著我，還是我的男朋友。外公您一直怕我會因為母親的事情不談戀愛，以後沒有歸宿。現在您也可以放寬心了，謝靳言對我很好，他喜歡了我很多年，會記得我的所有喜好，也會細心地照顧我的外婆。外婆很喜歡他，也對他很滿意。」

  謝靳言感受著紀瑜安牽著他的手指不停地收緊，似是用力地向她的家人們介紹著他。他伸手扶了扶自己金色的細框眼鏡，又聽著紀瑜安繼續對兩位長輩說話。

  紀瑜安的手指了指面前的貓包，視線落在了墓碑上那張小小的紀語年的照片。

  「媽媽，這是冬至，是我和謝靳言的貓。您知道嗎？這隻貓就是您住院的時候，我跟您提過偷偷餵養的醫院的流浪貓，您那時候還安慰我，我不能夠將貓帶回家養，貓也一定會碰上有緣人的。媽媽您說對了，冬至碰上了謝靳言，是謝靳言把冬至帶回去養了，養了十二年。希望您和外公可以庇佑冬至，讓冬至能夠陪我和謝靳言久一些，等它老了再讓它帶著我們的愛下去陪您和外公。」

  紀瑜安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她太久沒來看母親和外公，只覺得自己的眼淚就要因感慨而落下。

  謝靳言輕柔地摩挲著紀瑜安的手指，又接過了紀瑜安的話茬。

  「阿姨，外公，您們好。我是謝靳言，是紀瑜安的男朋友。阿姨，您還記得我嗎？您當時跟我講了很多關於紀瑜安的故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您還說讓我去認識紀瑜安，跟紀瑜安成為朋友，只因您希望紀瑜安能夠活潑開朗些。我做到了對您的承諾，現在我們成為了朋友，還是最好的朋友。阿姨，外公，請您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紀瑜安和外婆，不會讓她們再受一丁點的委屈。」

  紀瑜安強忍著眼底因謝靳言的話而湧起的潮濕，她糾結了很久還是決定把當年的真相告訴母親，她的母親有權知道所有的原委。

  「媽媽，當年您在懷我的時候，吃的那些確實不是維生素，是一種叫米索前列醇片的藥，孕婦服用會導致子宮收縮引發早產，嚴重的會導致胎死腹中。這不是意外，是葉朝鵬的妻子方靜藝和謝家老三謝宇珩為了讓方靜藝嫁到葉家，所以給你下藥，讓你差點死在手術台，最後不得已切除了子宮。這些都不是您的錯，現在我把這些告訴您，是想說這兩個害您的人已經在監獄裡了，很快就會受到自己應有的懲罰。」

  紀瑜安做著深呼吸，又對自己母親說道：「媽媽，葉朝鵬來找我了，他向我懺悔，說自己對不起您，也對不起我。可我知道他是因為發現自己除了我的這個私生女，已經沒有其他依靠了，當他發現自己的孩子原來不是他的孩子時，這就意味著他的報應來了。媽媽，我後悔的是我將那份錄音拿來給您聽，可我不後悔自己改名換姓，更不後悔葉朝鵬想來認親又被我拒絕了。您別怪我，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到葉家去，更不會原諒葉朝鵬。」

  謝靳言鬆開了紀瑜安的手，攬著紀瑜安的肩膀安撫著她激動的情緒。

  「媽媽，方靜藝有個女兒，原本叫葉以檸，現在成為我們紀家人，改名為紀以檸了。我發現您和方靜藝最大的不同便是，您發現生下的是女孩沒有任何的埋怨，是全身心地愛護我，即使您被葉朝鵬拋棄了，也沒有遷怒於我。而方靜藝被人拋棄後，是拿肚子裡無辜的孩子當作籌碼，以此嫁進葉家。真的很感激我的母親是您，這些我從未對您說過，現在我想對您說，我想我是走出來了，您不用再擔心我了。」

  紀瑜安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她在最後又對紀外公說著。

  「外公，我沒經過您的允許，擅自將以檸變成紀家人，但我相信您如果知道她的經歷，您也會做出與我同樣的選擇。我請求您也同樣庇佑紀以檸事業順利、身體健康，因為她現在是紀家人，是我的妹妹。」

  謝靳言沒讓紀瑜安聽到的是，他在心裡也偷偷地向紀外公和紀語年許下了自己的心愿。

  這天夜裡，紀瑜安抱著冬至入睡後，竟夢見了她的母親。

  紀語年身著白色的連衣裙，溫婉地站在小溪旁沖紀瑜安微笑。

  「安安，你今天來看媽媽，媽媽很開心。但媽媽最開心的是，你終於放下了媽媽的過去，不再受到上一輩的影響，開啟新的生活了。安安，無論如何你都是媽媽最寶貝的存在，你做下的任何決定，媽媽都會無條件尊重你的。」

  白天祭奠時沒有哭的紀瑜安，在此刻早已淚流滿面。

  「媽媽，我好想您...」

  紀語年伸手輕撫紀瑜安的側臉，臉上展露的儘是欣慰。

  「安安，你很堅強，也願意不計前嫌幫助那個女人的孩子。你外公說了，那孩子成為紀家人也挺好的，你外婆還能多個外孫女。還有你的男朋友謝靳言，我記得那個孩子，只是沒想到他真的會成為我女兒的男朋友。安安，謝靳言是個好孩子，他完成了十二年前對我的承諾，我把你交給他，我很放心。安安，你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紀瑜安想抓住紀語年飄揚的裙子，可她的指尖卻什麼都沒有觸碰到。

  「媽媽，您別走...」

  「紀瑜安，你要勇敢地奔赴屬於你自己的未來。」

  紀語年的聲音縹緲幽深，連同那條白裙子也漸漸地化為烏有。

  「安安，媽媽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