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管家權（三）

  褚嘉暖進到屋內，見褚老太太不善地盯著她，不以為怵，行禮笑道：「拜見祖母。」

  褚老太太只當沒看見她，本想刁難她一下，轉頭卻見金嬤嬤給她使眼色，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管家權才是最重要的。

  

  褚老太太「哼」了一聲，不情願地道：「起來吧。」

  褚嘉暖笑道：「是。」早就猜到了，褚老太太拎不清，她身邊總有明白人兒。

  褚老太太撇嘴，不陰不陽地道：「郡主不回去好好兒地看帳本兒，幫尤姨娘管家，來看我這糟老婆子做什麼？」

  褚嘉暖笑道：「正是為著這事兒來的，孫女兒年輕不知事兒，怕辦不好，惹得大家不痛快，故才來麻煩祖母。」

  褚老太太眼現精光，面上卻仍端著，道：「哦？」

  褚嘉暖不急，坐在桌旁，抿了口茶，潤了潤喉。餘光見褚老太太面兒上越來越急，才滿意，慢吞吞地開口道：「孫女兒本不該來麻煩祖母，可孫女兒對帳本兒著實頭疼，因是父親所囑，又不好再還給姨娘。思來想去，也只有祖母了，還望祖母憐惜。」

  褚老太太也不裝了，大喜道：「往日我就知道你是個好的，現果然如此。」

  褚嘉暖羞地捂臉，道：「祖母。」暗中卻暗暗地唇角，魚兒上鉤了。

  褚嘉暖令人奉上帳本，紅著臉，扭著帕子，羞澀地道：「好教祖母知道，孫女兒是偷偷地來的，本不欲讓父親與姨娘知曉，還望祖母體諒。」

  褚老太太本就高興她知眼色，見此也理解道，溫聲道：「祖母知道，小孩子麵皮兒薄。這樣吧，祖母就派個得力嬤嬤給你，就當祖母幫你。」

  褚老太太說到這兒，想了想，揚聲道：「金嬤嬤，你去吧。」

  金嬤嬤本在思考利弊，雖然郡主說得懇切，也合情理，可就是哪不對勁兒。猛地聽見褚老太太點她的名兒，心中一跳，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辦。

  褚老太太見她愣在那兒，自覺在小輩面前丟了臉，冷聲道：「金嬤嬤？」

  褚嘉暖見狀笑道：「早就聽說金嬤嬤乃祖母身邊兒第一得意人兒，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褚老太太身邊兒的另一個嬤嬤聽了，忿忿地瞪了金嬤嬤一下。

  金嬤嬤眼皮兒微跳：「郡主謬讚了，老奴不敢當。」

  褚嘉暖捂唇輕笑：「這幾日就請嬤嬤住暖水閣吧，嬤嬤先收拾著。」又行禮道，「祖母，孫女告退。」

  褚老太太翻著帳本兒，隨意道：「去吧！」

  金嬤嬤見褚嘉暖抬頭對她笑了笑，可眼睛黑漆漆地，無半點笑意，卻似要將她吞下去。金嬤嬤驚了身冷汗，竟有些頭暈。

  褚嘉暖面上帶笑，心中暗笑褚老太太的愚蠢。她身邊兒的人，頭腦清楚的也就金嬤嬤一人罷了。其他的人，大都與她一樣目光短淺。把金嬤嬤叫走，有趙嬤嬤攛掇著，褚老太太不出昏招兒也難。

  至於金嬤嬤，褚嘉暖眯了眯眼，她本有幾分見識，上輩子倒是經常為褚老太太出主意，可惜了，不比趙嬤嬤會說話。不過，褚嘉暖不懷好意地想，這次我會幫你把趙嬤嬤擠下去的。

  見褚嘉暖走遠，金嬤嬤擔心地對褚老太太道：「郡主今兒竟主動將權力奉上，怕是有詐。」

  趙嬤嬤察言觀色，見褚老太太面色難看，知她不喜。便對金嬤嬤道：「你這是老糊塗了不是，郡主還小，能有什麼心眼兒。就算有些什麼，老夫人慧眼如炬，難道還能看不出來？」

  金嬤嬤最討厭趙嬤嬤這副諂媚嘴臉，偏又嘴拙，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褚老太太重重地合起帳本兒，冷聲道：「暖兒最近也懂事兒了，來孝敬祖母有何不妥？」

  小孩子？孝順？郡主最近的所作所為愈發老辣，圓滑，這真不是小孩子能做出的。至於孝順，她若真的孝順，會把這燙手山芋扔到這兒來？

  金嬤嬤想提醒褚老太太，可一想到褚嘉暖臨走時的那個眼神兒，她就覺得自己的嘴好像被漿糊粘住了似的，開不了口。

  金嬤嬤定了定心神，只好道：「尤姨娘怕是不會輕易撒手，會想法子將這權利收回。不若咱們告訴尤姨娘，也好讓她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褚老太太冷笑道：「她就是個不能生兒子的妾，我還怕她不成。」

  趙嬤嬤附合著，尖銳地道：「老夫人剛答應了郡主不說，你又讓老夫人說，這不是明擺著讓人知道老夫人不守信用。你讓老夫人如何在下人中立威，讓別人怎麼看老夫人，你安的是什麼心？」

  金嬤嬤見老夫人深以為然，還想再說些什麼，褚老太太打斷道：「你莫要再勸了，我倒要讓輝兒看看，我能不能管好家。」

  褚老太太有些不耐煩，她本來就不怎麼喜歡金嬤嬤，但還得仰仗她出主意，不好趕走她。

  褚老太太人老心不老，她想得很好，先不說。以後她管好了，等褚輝贊褚嘉暖時，她再不經意地說出來。讓褚輝看看，不讓她碰管家權，是一個多麼錯的決定。

  金嬤嬤嘆了口氣，她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這麼多年了，總是這樣，情分都磨得差不多了，自己也學會了明哲保身。提醒了她，盡了本分，也就夠了。

  金嬤嬤退下去收拾行李，只餘下得意洋洋的主僕二人。

  褚嘉暖回到暖水閣時，在外面就聽到一個婆子的聲音罵道：「該死的小蹄子，杵在這兒幹嘛，我想喝口水都不給倒，長能耐了？」

  又傳來盈兒的聲音：「李嬤嬤，我是小姐的貼身奴婢，只伺候小姐，您又不是主子，自己有手有腳，何必這麼使喚人。」

  又聽李嬤嬤罵道：「小姐是吃我的奶長大的，我也算半個主子，現在使喚一下你怎麼了？」

  褚嘉暖面色淡然地聽著，許久之前，她就不在意言語攻擊了。倒是身後的雨兒面色憤然，恨不得衝上去的樣子。

  褚嘉暖笑著走進院裡，這麼多年，她學會了當自己怒氣越大時，越應該微笑，越應該保持頭腦冷靜。否則，將會給敵人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