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神煩的外甥女

  一夜沒怎麼睡踏實，連番做惡夢的顧瑩瑩一覺醒來，就看到了慕月笙和葉筠坐在臥室外房用早點，整個人都有點發懵。

  呆愣愣的顧瑩瑩揉了好一會兒眼睛才確信她自己沒有眼花看錯，那個端著粥碗，正與筠妹妹說話的男人，真的是她的小舅舅。

  經歷了一場生死，看了滿眼的血腥，如驚弓之鳥的顧瑩瑩猛然間看到了自己的親人，眼淚就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幾乎可以算是悲悲切切地叫了一聲，「小舅舅！」

  全然沒有了在長安城時見到慕月笙那種灑落的樣子了。

  慕月笙除了葉筠，也就是他前世的師妹蕭昭昭之外，並沒有安慰過其他人，其實真算起來，他不是個會安慰別人的人，何況乎顧瑩瑩是他幾年都不怎麼見一回的外甥女。

  眼見著自己的外甥女落淚，慕月笙的眼角微微抽動著，真不知道該說一句什麼話才好。

  剛開始從葉筠留下的消息里，知道他這個外甥女為了去雲州看新鮮景竟離家出走，他是拒絕留下外甥女的，想讓葉筠勸顧瑩瑩回去。

  後來發現顧瑩瑩不太好勸走，他雖是默認了，但仍是覺得帶著顧瑩瑩不太方便，如今看來，他的顧慮是被驗證了。

  慕月笙沒說什麼勸慰的話，顧瑩瑩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慕月笙之於她是家長一樣的存在，她如孩子一樣，在危險的時候，見到家長，心裡就有底氣了，連著危險也不覺得害怕了。

  還是葉筠起身走過去，拉住顧瑩瑩的冰涼的手，拉顧瑩瑩坐過來，一起用早點的。

  

  第二天這一整天一整夜，駐守在和縣裡的禁軍還有慕月笙帶來的黑羅剎騎隊，都是嚴陣以待的，十分警覺地輪班值守在和縣城樓上，但這一天安全地渡過了，並沒有再來鮮卑人。

  當晚，程翎、宮公公以及慕月笙的人，按照原定計劃，開始了新的喬裝打扮。

  禁軍分成兩批，一批留給陸逸，換成普通百姓的衣服，駐守在和縣，換下來的衣服，給慕月笙帶來的黑羅剎騎隊。

  這樣一來，禁軍除了在人數上看起來似乎多了一些，其他維持不變，但不特殊注意，是發現不了的。

  原本程翎和慕月笙都不打算帶上除了葉筠之外的葉家這支小隊伍的，包括早上剛向著慕月笙委屈哭完的親外甥女顧瑩瑩，想把他們都留在和縣，反正和縣有陸逸帶人守著，安全保證性比跟著他們去往雲州之地等更深的龍潭虎穴要好上許多。

  最後，還是宮公公提出了反對意見的。

  「我們從長安城出來時，是帶著葉家人的，而我們途中走了這麼十幾天，一直都是安安全全的，過了一個甘雲山，葉家人卻丟了，這份安全我們怎麼說？那些有心人也不是傻的，我們說我們沒有經過和縣？可是整個人路程中，除了和縣有危險，可有損失或是安置葉家人，其他哪裡也不會有這種地方了，我們假裝沒有來過和縣，就得帶著葉家人，這樣才看起來毫無破綻的。」

  連著程翎都不得不承認宮公公說得很有道理。

  對方竟敢做出調控三州各縣郡軍隊聚攏甘雲山，給鮮卑人讓路的事情來，可見對方是一個膽大妄為的對手，這樣的人哪有會不注意來往雲州這支禁軍隊伍的情況呢。

  就這樣，原本打算扔在和縣的葉家人又被帶進了禁軍的隊伍之中。

  因著前一夜把人數都清點清楚了，翌日一早，重新整裝出來的禁軍隊伍，夾帶著葉家小隊，由來往過一次甘雲山的慕月笙領隊，穿過和縣，往亭郡趕去。

  有了慕月笙，慕月笙又要粘著葉筠，連馬都不肯騎了，挺著一張厚臉皮，坐進了葉筠的馬車裡。

  小舅舅慕月笙擠進去了，可憐的外甥女顧瑩瑩就被從葉筠的馬車裡擠了出來。

  葉家，不，整隻禁軍隊伍能坐人的馬車，僅有三輛，顧瑩瑩怎麼也不好隨著沉香往還坐著兩位老嬤嬤的僕人馬車裡擠啊。

  好在還有葉堂高風亮節，主動邀請了顧瑩瑩坐他的馬車。

  為了避嫌，男女不好同坐一輛車，葉堂就坐到馬車外面的車轅處，葉堂如此講情義，倒弄得顧瑩瑩不好意思了。

  越往甘雲山里走，是山風凜冽越來越冷的，連著下十幾天大雪的和縣都比不上甘雲山冷。

  葉堂一個讀書人，還是未成年的少年，坐在馬車外面，即使圍裹了厚厚一層毛皮大衣，仍是擋不住風寒入體。

  顧瑩瑩眼瞧著葉堂那張白淨清秀的臉孔，經過半天的山風摧殘，徹底變成風乾抽裂的乾巴蘋果，她整個人就不好了。

  什麼男女有別，為了她的名聲，這是特殊時期，總要講些特殊規矩才行的。

  若說男女授受不清，那她小舅舅也是成年男人，憑什麼就往筠妹妹的馬車裡擠，誰同意他們的親事了，哼，不過是他小舅舅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做為晚輩的顧瑩瑩決定有樣學樣，在進入甘雲山有一會兒短暫的休息時，她就硬拉著葉堂與她一同坐進了馬車裡。

  葉堂靦腆，不同意。

  顧瑩瑩就厲害撒潑，還說葉堂要是不同意，那她就陪著葉堂一起坐在馬車外面。

  葉堂哪裡敢讓顧瑩瑩坐在馬車外面，這天氣寒冷，連著他一個男人都有些受不住馬車外面的風寒，顧瑩瑩一個嬌滴滴的閨閣大小姐哪裡受得住。

  沒辦法之下，葉堂勉強同意與顧瑩瑩同乘一輛馬車了。

  坐進馬車裡的葉堂仍是很拘謹，與顧瑩瑩面對面坐著，幾乎可以算是眼觀鼻、鼻觀心了。

  葉堂的樣子看得顧瑩瑩忍不住笑出來了，她差點要伸手去托葉堂下頜，順便說一句，這是哪家小娘子，快讓爺來瞧上一瞧。

  又一想，自己要是這個樣子，一定會嚇壞葉堂的，還是忍忍吧，『調戲』什麼的，等過幾天坐在一處坐熟了，再來吧。

  甘雲山這一路還是很順當，除了山路崎嶇難走了些，並沒有遇到什麼匪患，禁軍經過和縣那場難走的大雪路後，甘雲山的羊腸小道簡直就不值一提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三州各郡縣的兵全都齊結在甘雲山出口亭郡那裡，真的震懾到了甘雲山裡的悍匪，反正甘雲山里別說飛賊，就是連個人影都沒有碰到。

  「要不說甘雲山裡的賊匪都是老字號的呢，聽說有幾支匪隊，其建隊年頭比著東凌國建國時間還要長呢。」

  坐在馬車裡的慕月笙很有閒心地和葉筠調侃著甘雲山『萬徑人蹤滅』的景象。

  「這警覺性和嗅覺靈敏度，比著東凌國許多官家秘探還要厲害啊！」慕月笙都想要為他們叫好了。

  許是長年混在江湖的原因，哪怕接受過正統教育，慕月笙的是非對錯正義觀，與某些身陷官場的官員們和出身世家的貴族子弟仍是不同。

  這一點，葉筠非常能理解，畢竟他們師出一門，葉筠還是蕭家七娘時，也算是混過江湖的，很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

  「我還以為騎影和莫離都是女人呢，聽著名字不是很爺們嘛，沒想到啊……」

  慕月笙說著時，從他撩起的馬車窗，很容易看到穿著禁軍士兵衣服的騎影一閃而過。

  那高大的身影，哪怕只是一閃而過，也很不容易被忽視掉，虎背熊腰，身高七尺，坐在馬背上都比別人高出一個頭去。

  葉筠對此不太想發意見，她選擇了沉默。

  她不想說她前世還是蕭家七娘時，一次戰亂中撿到少年騎影，年僅十一、二的騎影是如何的瘦小，誰知道她是怎麼養的，幾年功夫就把騎影養成了這麼一個巨高如山似的男人。

  這大約是一個奇蹟吧！

  「莫離也是？」

  反正坐在馬車裡，也閒著無事，該商量決定的事情，都已經確定過了，閒聊幾句剛好打發時間。

  「莫離不是，你看到他就知道了。」

  對自己兩個如同左右手臂的下屬，葉筠不想對他們的長相做出任何評價。

  如果一定要用個詞語來形容，那大概就是天差地別，明明都是她的飯菜養出來的，為什麼差距會那麼大呢，明明剛撿來的時候，看起來都是差不多的啊。

  慕月笙見葉筠不想說，還以為莫離就是騎影的樣子呢，等著他以後真正見到莫離的時候，他酸的有段時間很牙疼。

  不提葉筠的兩個手下後，又走了一段路程，眼看著就要出甘雲山，到達亭郡了。

  慕月笙說道：「我夜探過一回亭郡三州各郡縣的兵總大營，裡面主持大局的人並不是燕平，而是雲州的總兵齊風鳴，你是雲州土生土長的，這個人你熟悉嗎？」

  慕月笙提到了齊風鳴，葉筠本是微微閉著養神的眼睛，陡然間睜大，驚道：「你說雲州總兵是齊風鳴？」

  雖然之前在和縣的時候，慕月笙也提起過亭郡的狀況，但只是介紹個大概，那時主要是為了確定出和縣、入亭郡的計策，並沒有涉及太多。

  此時，慕月笙閒談間說起了亭郡主持大局的是雲州總兵齊風鳴，葉筠就有些坐不住了。

  「齊風鳴，我當然熟悉，蕭家軍派出留截鮮卑人逃脫的士兵是在留谷出事的，派出去的整隻隊伍到最後就齊風鳴帶著的那十幾個人沒有事情，師兄，若是你，你不覺得可疑嗎？」

  不是葉筠不盼著自己的士兵好，而是當時那種狀況、那種埋伏，神仙在世也不太可能逃脫的。

  齊風鳴不是神仙，而且在整個隊伍中，齊風鳴甚至不算是出色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