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指使

  總愛看別人笑話的人，往往有一天會自己出個大笑話，被人看了回去。

  被葉凝之叫到書房的陳姨娘母女，一開始時還沒意識到她們母女已經從看笑話的人變成出笑話的了，直到葉凝之坐到書房內間的長榻上，把之前做證的兩個證人葉五、齊六都一一帶上來時，警覺的陳姨娘先意識到了不妙。

  葉芸到底年紀還小，還沒有從突發狀況里反應過來，她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父親還把她們母女一起叫過來呢，要審葉筠在甄氏那裡審不就行了嗎？還用得著特意拉回書房來嗎？難道還要在這裡取證不成？

  她一眼就看到了之前碎在書桌角處的玉佩，已經被他父親葉凝之吩咐下人收拾妥當，連個邊茬都拾得乾淨，擺在她父親現在所坐的長榻中的小木桌上了。

  還按照原先玉佩的形狀拼好了，足見這塊玉佩在葉凝之心裡的重要性，可是碎過的東西到底不是碎之前的模樣了，大的裂紋斷塊不說，玉佩右邊角處還少了一小塊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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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計謀是她娘定的，那塊玉佩是她父親葉凝之回來的第一晚入宿她娘這裡，被她有心的娘留下來的。

  她雖不懂那玉佩之於她父親為什麼那麼重要，但讓葉凝之知道那塊玉佩是葉筠打碎的，等待葉筠的大約只有死路一條。

  她們娘倆一致認為葉筠逃不掉的，她和她娘還想著看看甄氏和葉筠的慘樣呢，這才打著給主母請安的名頭去的甄氏那裡的，結果卻什麼也沒看到，掃興。

  葉凝之的書房在葉府二房小院的西側，單獨僻出來的一進小院子，圖個清靜悠然，葉凝之雖然久未歸家，但這處院子依然給他留著，甄氏平時會派人過來打掃，是以直到葉凝之回府，他的書房還是和他走的時候一個樣子。

  當然，甄氏不是個會表功的人，葉凝之又不願意見她，這份功勞就被陳姨娘搶著和葉凝之說了，歸到了陳姨娘的頭上。

  葉筠帶著沉香走過來的時候，葉凝之的書房裡正傳出鬼哭狼嚎的聲音，連連的求饒和不斷的杖責聲混雜其中，聽起來和書房這個地界完全不相附，更像是刑房。

  沉香驚得腳步一頓，回頭去看葉筠，葉筠沖她笑了笑，仿佛沒聽到書房裡傳出來的動靜，小小的身子穩如泰山。

  她吩咐沉香道：「你從門口等我，裡面就不要進去了，等碎玉佩這件事處理完，我有話要和老爺講，不好有其他人在場。」

  收拾陳姨娘母女只是順帶腳的事，主要還是幫著甄氏了卻心愿，她要提前和葉凝之說一說，談談條件。

  「是，小姐，你自己要小心啊！」

  沉香久侍葉筠，知道葉筠如此吩咐了，就是葉筠自己能處理得來，她只要機靈一點幫著守好外圍就行了。

  「嗯！」

  葉筠不在意地點點頭，這種小場面，完全不在她眼裡，她可是蕭七娘，那個在戰場上浴血的蕭家軍女軍師，這點血腥，不足為道。

  葉筠進得葉凝之的書房時，書房裡是一片雞飛狗跳的場景。

  葉凝之下令自己的下人，正對那兩名說是見過葉筠進書房的證人葉五、齊六實行杖刑，這才多一會兒功夫，已經打得那兩個人臀部見血，濕透了半邊褲子。

  陳姨娘以及葉芸站在一旁看得臉色蒼白如紙，葉芸畢竟年歲小些，見得少些，哪見過這個陣勢，身子已經搖搖欲墜，眼淚都嚇出來了，被陳姨娘一把摟在懷裡，勉力支撐。

  葉凝之要大發神威，葉筠得給他機會，進來之後，就悄無聲息地站到了一旁，不發一言了。

  葉凝之自然是看到葉筠進來了，他還看到葉筠在看到他杖責下人、四處濺血時，神色泰然，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好像經常看見過似的，這哪裡像一個養在深閨、年紀小小的女孩子呢。

  再看他另一個女兒葉芸，明明還長著葉筠幾個月，卻被嚇得三魂丟兩個的樣子，但這樣才是正常的大家閨秀該有的反應啊。

  葉凝之的眉頭皺得更緊，神色更加陰沉起來。

  葉筠也是很佩服葉凝之審案的手法，他既不多問也不與那兩個做偽證的證人多言，他只採用最直接有效的辦法，一般貪財之人都怕死，那就上刑，打，打到說實話為止。

  用棍棒說話，總比他浪費口舌和這些下賤坯子繞彎彎好些。

  比著什麼都坦然的葉筠和什麼都已經想到的葉凝之，甚至被摁下挨打的兩名偽證人，這個書房裡面，更難受的人其實是陳姨娘。

  在葉凝之帶他們進了書房，二話沒說就吩咐手下人摁下兩個證人開揍的那一刻，她的頭『嗡』的一下子亂了，整個人都懵了。

  事情怎麼發展到了這一步，完全不是按她想像的那個樣子啊，被摁在地上打的人不應該是葉筠嗎？葉筠可是打碎了老爺最珍愛的玉佩啊，老爺怎麼可能容她呢！

  葉凝之雖然打著的是偽證人，但他眼角的餘光觀察的卻是陳姨娘，陳姨娘的幾分神色變化他都看在眼裡，還有什麼不能確定的呢。

  葉凝之對於後院的這幾個女人，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都談不上喜歡，但對待陳姨娘和甄氏的態度還是明顯不同的。

  陳姨娘是葉府的家生子，在沒做他的姨娘之前，就是侍候在他身邊的丫鬟，對他的脾性多少了解，對他與珠兒之間的感情，應該也是知道些的。

  他與珠兒有私情的時候，陳姨娘還是外院一個不足十歲的四等打雜小丫頭。

  他與陳姨娘之間，即便沒有男女之間的喜歡，這些年主僕之間的面子情還有一點兒，而甄氏是他被迫外娶的，在他心中就是占了珠兒位置的那個人，所以這些年他一直冷著甄氏，在過問府中事宜時，也只是給陳姨娘去信，他萬沒想到他這份看重，就帶來了陳姨娘這樣的回報。

  看到葉筠手裡的玉佩時，他已經想到自己手裡的玉佩可能是假的，但便是假的，那也是他帶了十幾年，每日握在手心裡的，一直珍愛著的。

  陳姨娘就敢這麼算計，其心可誅。

  反過來說，如果葉筠手裡沒有那玉佩，這碎了的玉佩是真的呢？

  果然，下人就是下人，一旦養大了他們的野心，就想著怎麼算計主人了。

  就在葉凝之暗自思忖時，被打的兩個證人之中，有一個已經挺不住了，他大聲嚷著，「老爺，別打了，求求你了，這和我們真沒有關係啊，我們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都是陳姨娘，是陳姨娘給我們銀子，讓我們這樣說的，說是看到六小姐進的書房，聽到她打碎東西的，我們真是冤枉的，我們錯了，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人剛這麼一喊出來，陳姨娘的臉色就像是被人一瞬間抽乾了渾身的血液似的，臉白得嚇人。

  她連忙嚷著辯解道：「老爺，你莫要聽他胡說，他這是血口噴人，整個葉府誰不知道這個葉五最是濫賭，為了點銀錢，什麼都能做，他……他這一定是被人指使的！」

  說完，還意有所指地掃向了葉筠一眼。

  「噢，那我自然是信得過你的，」葉凝之眼皮都沒抬，對旁邊打人的下人說：「打，狠狠的打，一點證據都沒有，還敢誣陷老爺的姨娘，膽大包天，活得膩了！」

  隨著葉凝之的一聲令下，打手們下的力氣更狠，那兩個偽證人葉五和齊六更受不住了，另外一個聲音悽厲地叫道：「老爺，老爺，我們有證據，陳姨娘給我們的銀子還在我們的房裡。」

  「噢？有銀子為證啊？」

  此時的葉凝之已經完全淡定下來，什麼發現玉碎的厲氣、什麼被人欺騙的怒氣，統統都沒有了，只剩下要打要殺要解氣的念頭。

  「是，是，陳姨娘每人給我們十兩銀子，是陳姨娘身邊的陳大嬤嬤拿給我們的。」

  齊六疼得連頭都抬不起來，趴在地上哼哼著。

  「陳姨娘，你怎麼說？」

  葉凝之挑眉，心裡卻已經更加肯定了這一切都是陳姨娘背後搗的鬼，「陳大嬤嬤是你身邊的人？」

  聽著這個姓，像是陳姨娘本家的人，不過，陳姨娘一家子都是家生子，即便是陳姨娘本家的人，那也是奴才下人。

  「陳大嬤嬤確實是妾的人，」

  滿葉府都知道的事實，陳姨娘哪裡能推得掉，「但是，妾身沒有讓陳大嬤嬤給他們兩個拿過銀子。」其他不利於自己的，必須要推掉，打死都不能認的。

  要不然依著葉凝之在情感上的涼薄，她此次絕無好下場。

  葉芸見自己親娘被牽扯進去，連忙在旁邊幫著說：「是啊，父親，你要相信我娘……」

  葉芸按往常習慣管陳姨娘叫『娘』，可她話未等說完，葉凝之的臉色陡然難看起來，指著陳姨娘，大聲斥責道：「你剛才叫她什麼？」

  「我……我叫她……我叫她姨娘！」

  葉芸頭腦還算清醒，在被葉凝之大聲斷喝後，馬上反應過來她娘與她說過的她父親的忌諱。

  可是，葉芸這麼當場被葉凝之強迫著承認叫陳姨娘『姨娘』，陳姨娘前十幾年在葉府苦心經營出來的臉面，算是徹底被葉凝之踩在了腳下。

  葉凝之還覺得尤自不過癮不解氣，他冷哼一聲，「她只不過是個下賤胚子，你管她叫娘，以後葉家的小姐主子你也不用做了，也去做下人好了。」

  葉凝之這麼冰冷冷的話說完，陳姨娘整個人像是被澆灌下來一桶冷水一般，連著三魂六魄都冷得徹底，之前還撐得好好的身子，瞬間癱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