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七章翻窗

  出去走了一天，葉筠有點累，沉香侍候她洗過漱，她就歪在床里，合著眼睛，並沒有睡。

  她在默念本門的心法口訣，以加快調養小葉筠這具身子，以後她用武的地方更多，若是不加緊練習，被拖累的地方多著呢。

  練了大約有一個時辰，外面響起一更的梆聲時，葉筠隱約聽到門外有動靜，她警覺地從床上起來，摸到門邊。

  做為葉府的嫡小姐，她們二房就是不得於葉府老太太甘氏的寵，明面上還是過得去的，她除了沉香這個得力的大丫頭，院裡二等、三等的丫頭都有，這些人里，有她自己的人，也有別人插進來的釘子，她知道卻沒有清理。

  ——她又不打算在葉府里長呆，沒事做打草驚蛇的事幹嘛，她奉行的守家政策是外松內緊，她屋裡是鐵桶一樣，由不得她不信的人進來。

  一般晚上的時候，她自己在屋子裡睡時，都不用沉香給她守夜，她用得著沉香的地方多，自然要讓沉香休息的好，她又有武功護體，內力也越發淳厚，輕易人是進不得到她屋子一步遠處，她就能聽到聲音的，所以門外守人的，都是她知根底細的三等小丫頭什麼的。

  引起葉筠動作的，正是一串極輕卻陌生的腳步聲，這種腳步聲絕對不屬於他們二房，當然，也不會屬於葉府，這是練家子的聲音，而且憑著葉筠的武功根底分析，依著這練家子的武功，還是故意讓她聽到的，否則，人家全心收起氣息行走，她是半點也聽不到的。

  意識到這一點，葉筠反而不急了，她大約已經猜出來人是誰了。

  她坐在她的湘妃榻里，只等那人自己進來。

  葉筠這邊剛做好，門口那裡，慕月笙一身玄色錦衣閃進屋內，「聽到我聲音了？就知道你聰明，能想到是我。」

  

  慕月笙見到葉筠，就忍不住笑了出來，一室春意。

  當然能想得到，也只有慕月笙這個不把世俗規矩當回事的，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半夜扒人家小姑娘的門，說出去多難聽。

  好在他們兩個誰也不當誰是外人，她還是蕭七娘時，慕月笙是她的師兄，沒少半夜三更，摸著黑地帶著她爬五行山，只為到五行山最頂，去乘風望月觀星辰。

  那時候，真是怡然自得啊。

  對於別的閨秀來說，慕月笙今晚的舉動就是出格了，但對於葉筠來說，他並不覺得，這畢竟是他們師兄妹從前慣常做的，剛好又用這一次的夜探，印證了葉筠的身份。

  ——若葉筠真是那個十歲的小葉筠，就是之前能端得住，到他來夜探閨房，也會端不住的。

  能做到如此灑脫，清者自清的，在整個東凌國，也只有他的師妹了。

  「這滿東凌國里，數登徒子，你肯定能排上頭一份，慕小舅舅！」

  葉筠與慕月笙向來是開得起玩笑的，別管他們之間的身份如何轉變，情誼和默契卻是一直不變的。

  聽到葉筠又叫他『慕小舅舅』，慕月笙無奈卻也懶得理會了，習慣就好，小舅舅就小舅舅吧，也沒什麼不中聽的，等有朝一日他們大婚那天，他到要看看葉筠還叫不叫他『小舅舅』了。

  「我兄長從宮裡聽來的消息，明慧長公主對你起了心，怕是要留你進宮了。」

  白日裡，葉筠已經在葉獻那裡提前一步先聽到這個消息了，是以慕月笙與她說後，她並不吃驚，把在藥房裡，與葉獻說的話，學了一遍給慕月笙。

  「雖然不知道明慧長公主為什麼那麼看得起我祖父，但祖父去求，明慧長公主應該會給他個面子吧。」

  之前葉英的事，不是葉獻進了一趟宮，就把局面給扭轉過來的嗎？她這事比著葉英應該是好操作一些吧，畢竟沒有什麼人知道小皇帝明璨的心意，且君心難測，說是今天看中她了，明天不一定又看中誰了呢，後宮裡總不缺鶯鶯燕燕的。

  「明慧長公主我沒有見過本尊，但聽我兄長提起過，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子，當年還喜歡過蕭二爺，」

  提到蕭二爺時，慕月笙還特意瞧了葉筠一眼，蕭二爺是蕭七娘的爹，明慧長公主當年追著要下嫁給蕭二爺的事，東凌國但凡不聾的都聽說過。

  葉筠聽慕月笙提起自己父親當年的那朵桃花，越發的沉默了，沒有接話。

  她長年在邊關，與明慧長公主也不熟，慕月笙說他沒見過明慧長公主本尊，她卻是見過一次的。

  那年，她還小，明慧長公主初見她，還送了她一個宮裡面御製的玉瓔珞，很是精緻，別看那時她小，但外面的傳言，她是聽過不少的。

  外面傳言明慧長公主戀她父親戀得不行，找上府來，是她母親接待的。

  事後，她問過她母親，她母親卻說那都是從前的事了，明慧長公主長上門是為了邊關的戰事，與私情無關。

  自那以後，她就再沒見過明慧長公主，明慧長公主也沒再來過蕭府。

  說起來，在蕭家出事之後，她的姐姐蕭五娘得以存活，還是因著明慧長公主的力保，要不然蕭家這最後一點血脈，怕是也保不住了。

  這麼一算，明慧長公主還算是他們蕭家的恩人呢。

  「蕭二爺拒絕了明慧長公主後，明慧長公主一直沒有再向任何人伸出桂枝，這些年留居宮中，替後宮無主的小皇帝管著後院。」

  慕月笙提起明慧長公主時，語氣淡淡的，甚至帶著幾分冷，葉筠聽出來慕月笙好像不喜歡明慧長公主。

  「我怎麼可能喜歡她，她要撬我的牆角，把我看中的小媳婦拖進她弟弟的後宮，我背後不畫圈圈詛咒她，都算是我大度了。」

  慕月笙與葉筠半開玩笑地說著，「我們最好還是提前做好打算，我覺得你祖父這一次未必能成。」

  慕月笙深深地聚攏起眉頭來，不是他不樂觀，而是他隱隱覺得明慧長公主與葉獻之間的關係不太尋常。

  要不然堂堂的執政長公主，為什麼會拿個前太醫院院判當心腹近臣呢？就算葉獻真有華佗在世的本事，明慧長公主自己也用不上啊。

  這條線他得留心，以後得了機會須要深深挖掘才行。

  慕月笙不知道他自己已經無形之中與葉筠『心有靈犀一點通』了一把，慕月笙要查葉獻和明慧長公主，就如同葉筠想要重新查一次葉家祠堂是一樣的。

  「死馬先當活馬醫吧，先由我祖父去試一試，不行，再另做打算。」

  葉筠相信葉獻肯定願意為她不進宮做奔波的，最大力度在明慧長公主面前爭取，與葉獻的一番談話里，葉筠覺察出來葉獻是不願意讓她進宮的，至於有其中什麼原由，怕是只有葉獻自己知道了。

  「不過，你這麼大晚上來，就是想和我說這件事嗎？」

  都堵到她閨房來，就是她再不計較，總也是不太好的吧，畢竟她如今不再是玄武軍的軍師蕭七娘，而是葉府的六小姐葉筠。

  「當然不是，」慕月笙不用葉筠讓他，自來熟地倚到了湘妃榻的另一頭，葉筠想攆他下去，到底沒有張開口。

  「我白日裡來尋你，你不在，」

  慕月笙遞帖子進葉府，用的是顧瑩瑩的名頭——在如今滿長安盛傳他去聖上面前討娶葉筠聖旨的前提下，他用自己的名帖來找葉筠，是會給葉筠添大麻煩的。

  別看他能做出半夜往葉筠閨房鑽的不羈事來，那是因為他輕功卓絕，神龍見首不見尾，絕沒有人能知道，但放在明面上時，他還是十分尊重葉筠的，顧忌和保全著她的名聲。

  「是，我出去了，去鋪子裡。」

  葉筠沒打算和慕月笙說沉音閣的事，那只是葉府里的小事，她用不著用這種後宅里零碎瑣事來煩慕月笙。

  「和陸逸一起？」

  慕月笙提到陸逸時，眼神就變得似笑非笑了，這姓陸的一家子真是當他死了，都知道他求娶葉筠的事情在前，還不停地主動出擊。陸夫人前幾天先替他兒子挖牆角，老娘沒挖成，輪到當兒子的親自出動了，這主動的程度，他只能嘆一句後生可畏啊，他的壓力有點大。

  「嗯，是的，」葉筠說完，不知怎麼的又鬼使神差地補了一句，「剛好碰上了，沒提前約。」這就算是給慕月笙解釋了。

  有了葉筠這句難得的解釋，慕月笙不舒服的小心思才算舒展開些。他是了解蕭七娘的，他師妹做事，做就做了，從不向人多說一句，肯多與他一句，足以說明他的不同之處了。

  「噢，我也是一直守在你們府門口，才看到他送你回來的，」

  慕月笙的意思是他沒有搞跟蹤，他只是守株待兔，沒在葉府里約出葉筠，就在葉府門口一直守著，這不就守回葉筠和陸逸一起回來的一幕嘛，他當時那酸的，牙根都痒痒了。

  「等那麼久？到底是有什麼事呢？」

  依葉筠對慕月笙的了解，慕月笙從來都不是做事盲目的人，既肯等她，肯定有要等她回來的原由才對。

  哪裡能想到慕月笙在她問過之後，眉眼笑成鮮花著錦，神神秘秘地從身後拿出一個牛皮帶子來，「有個禮物要送給你，與上次在珍寶閣送你的不同，這次是個真真正正的禮物。」

  上次那個只能算是防身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