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將計就計

  在慕月笙提出要兌現芙蓉園百花宴上那個相親許諾後，當今聖上明璨看慕月笙的眼神，越發的不明朗起來，衝著慕相的面子，為慕月笙賜個婚不是不可以，但這個婚他不想就這麼輕輕鬆鬆的賜下去。

  別看下首一側的慕相始終保持著低頭不語的狀態，但多年高居廟堂的歷練，早已經使得慕相修練出一副火眼金晴和順風耳朵來。

  小皇帝明璨的一個眼神一個表情，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他心下冷笑，真是孩子大了，心眼多了，有個風吹草動，就要思前想後，如此這般下去，叫他們這些為臣子的越發得情何以堪了，這個朝堂怕是早晚一天要有個大變動了。

  慕月笙還維持在大禮的狀態下，等待著小皇帝明璨發話，他以為他求娶葉筠這事，在情理之中，應該不會得到小皇帝的拒絕才是。

  可惜事與願違，一萬里的萬一發生了。

  在慕月笙的久等之下，坐在上首的小皇帝明璨，微微一笑說道：「慕月笙，你免禮，往前一步，朕聽程翎說起過你的武藝，那是極好的了，能在他與程家高手中，得取前玄武君候蕭二郎的遺物如探囊取物，朕心甚慰！」

  

  你甚慰個毛啊，饒是慕月笙翩翩佳公子，也忍不住在心中爆了粗口，面上卻沒有顯示出來。

  在他請求賜婚的時候，小皇帝卻提這件事，慕月笙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依小皇上金口，慕月笙停了大禮，向前一步，開口說道：「皇上說笑了，草民哪有那個本事，蕭候遺物草民可沒有拿到，草民只是初到京城不知天高地厚，愛個玩笑罷了，又想著與程翎同出四大君候府，程翎必不會計較，誰知道這小氣的傢伙，竟還告到聖上這裡來了，讓聖上您見笑了。」

  慕月笙心知肚明程家和聖上的算盤，心底一陣冷笑，這程家人也是夠了，一輩不如一輩，他們四大君候府雖是應皇權而生，為皇權服務，可是那該有的傲骨還是要有的吧。

  想當年程老爺子脾氣古怪是古怪，但一身鐵骨錚錚，叫出來服眾與天下，他最看好的孫子，竟是這麼一個鷹犬爪牙，程老爺子的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沒有見笑，慕相是知道的，朕正是惜才之人，願做禮賢下士之君，就是不知道慕月笙你有沒有回敬當朝之意呢？」

  小皇帝明璨此話一出，別說慕月笙，連著慕相都忍不住抽動了腮邊的肌肉。

  慕家做為四大君候府中惟一操文的候府，出將入相已有幾人，他可不想把家族最小的弟弟也帶進這個泥沼之中，這看似滿堂的風光，卻是用命搏來的，又隨時把命懸著。

  「聖上高看草民了，草民一介閒雲野鶴，玩世不恭二十年，被家中慈母和諸位兄長寵得不成樣子，如何能在聖上面前行事，否則，怎會在程翎的拍賣會做出無禮之事來呢？現在想想，確實對不住程公子了，以後有機會必然親自賠罪。」

  慕月笙想都不想就推掉了小皇帝的心意，他可真沒有效忠當朝的意思，他們慕家有他長兄就好了，實是不缺他這麼一位。

  顯然小皇帝明璨不是這麼想的，而且小皇帝今天的思維跳躍得也快，聽到慕月笙毫不猶豫地婉拒了他，他反而興致更濃。

  明璨摸了摸垂在他膝上的明黃色龍袍，那裡浮繡出的五龍爪猙獰地透著王者霸氣，卻因隱在層層祥雲之中，又不那麼明顯了。

  「朕聽說上次程家的那個拍賣會，好像也有個小丫頭出了風頭，還與你一起聯手氣了程翎，不知與芙蓉園百花宴上的那個小丫頭是不是同一個人呢？」

  真要是同一個人……小皇帝明璨不知為何竟在此時心口突然跳動了一下，他突然就有點想見見那個小丫頭的想法了——畢竟好看的皮囊總是千篇一律，有趣味的靈魂未必總得一遇。

  「是……正是同一個人，」

  慕月笙也隱隱覺出不好來，他還以為憑著他長兄慕相在當今聖上面前的份量，他這等閒人求個賜婚，應該不會有麻煩，誰知這短短一會兒的時間裡，陡生變故，小皇帝未免問得太多也管得太寬了。

  為了避免小皇帝又說別的，慕月笙連忙深情地補了一句，「草民想是當時就對那小丫頭動了心，只不過到了芙蓉園百花宴過後才後知後覺的，但求聖上成全。」

  慕月笙的一見鍾情，明璨哪裡會信，想從他這裡過關，沒有那麼容易的事。

  雁過拔毛，是他們明家的一貫作風。

  這時候，連慕相都覺出小皇帝明璨的不對勁來了，這位少年君主到底要做什麼呢，他此時反倒不好替幼弟慕月笙開口說話了。

  「慕月笙，你可聽過將功補過一說？」

  明璨一直撫摸著膝上龍袍的手，緩緩挪到龍案之上，敲打著龍案的一側，卻龍案上鋪著厚厚的宣紙，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將功補過？草民自是聽過這個詞，但不知和草民有什麼關係嗎？」

  慕月笙在問的時候，就已經覺出不好來，小皇帝是挖著坑等著他跳呢。

  「程家那個拍賣會你還記得吧？」

  小皇帝停止敲指，滿臉輕鬆笑意，看嚮慕月笙，「因著慕月笙你的關係，朕送去拍賣的東西丟了，噢，就是前玄武君候的黑鑲玉王冠，朕不管是誰拿走的，既是拿走了，就是丟了，朕想拿回來就有些困難了，幸好朕也不是小氣之人，丟了就丟了，朕想讓你補的過不是這個……」

  如果不是前玄武君候的黑鑲玉王冠，那就一定是比這個更難弄到的東西，否則，哪值得當今聖上開一次金口呢。

  慕月笙倒是不怕的，他只是沒想到事情這般麻煩，早知如此，他不如自己裝上一車聘禮親自去葉家求娶就是了，依著他的身份，葉筠的母親葉家二夫人斷不會拒絕他的。

  可是，他總想把最好的最完美的東西呈現給她，不管她是葉筠還是蕭昭昭，他想娶她娶得更明正言順，有了當今聖上的賜婚，王懷玉之流總要顧忌些才是了。

  「草民才疏學淺、藝技不精，這個過……怕是……」

  未等慕月笙揣測用什麼合適的詞來拒絕，小皇帝先發制人言道：「慕相的幼弟豈會是才疏學淺，朕是知道你與高人學藝多年的，好了，也不是什麼難事，只要你做到了，你與那小丫頭的婚事朕賜定了。」

  話已至此，慕月笙要是再推脫下去，就是大不敬了，他只能皺眉應道：「草民不知聖上要草民將功補過的功指的是什麼呢？」

  雖然心頭已經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但聽到小皇帝明璨一字一句說出來，慕月笙的心境還是忍不住下沉而去。

  小皇帝明璨說道：「玄武君候府從蕭家換成了燕家，這看似裡面的囊子換完，表面出瞧著錦繡一片，可其中卻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隱患，玄武軍的軍令符卻不幸遺失了，這軍令符最後一次出現是在雲州，朕想著你愛雲遊四方，對江湖之事耳聞甚多，不如替朕走一次雲州可好，只要你能替朕把丟失的玄武軍令符找回來，你與那小丫頭的婚事，朕不但賜婚，還親自替你主持大婚，你意如何？」

  慕月笙真想噴小皇帝一臉口水，什麼叫他意如何，玄武軍令符丟失，這是多大的事，想必其他兩位以武聞名的君候府定然苦尋多日了，尚未得來，叫他去尋……未免太高看他了吧。

  這回，不用慕月笙開口，他長兄慕相都坐不住了。

  「陛下不可，」慕相起身向明璨施禮，「家弟自小玩劣，哪堪如此重任，還請陛下三思。」

  明璨非常給面子的從龍案後面繞出，親自去扶，拍著老師的手說道：「老師妄自菲薄了，慕月笙出自四大君候府你們慕家，豈會是等閒之輩，朕相信只要他全力以赴，必能完成此次任務，到時候你們慕家錦上添花，不是更好？」

  能不能錦上添花，慕相是不知道，他只知道他額間兩側的太陽穴已經開始抽痛起來。

  慕月笙是不想答應的，可他剛流露出這個意思，小皇帝就說：「說起來這一過里，還有那個小丫頭的事呢，上次寶泰還與朕提起過那個小丫頭近來有些囂張……」

  這就是威脅之意了，未等小皇帝說完，只是眼神掃嚮慕月笙，慕月笙就在小皇帝這故意的一頓中，了悟回道：「草民十分感激聖上的信任，必不辜負聖上的信任，定當全力以赴。」

  他還能說什麼啊，為了葉筠，他什麼也不能說了，再說下去，這事情不一定發展成什麼樣子呢。

  不過，這樣倒是也好。

  如果一切如他猜測的一般，葉筠就是昭昭，那麼雲州這一趟早晚都是要去的，丟失的玄武軍軍令符，說起來其真正的主人可是昭昭啊，他怎麼可能不幫著昭昭找回來呢？

  ——再也沒有什麼比玄武軍軍令符更好的聘禮了！

  見慕月笙答應下來，小皇帝明璨還尚未長成熟的俊臉，終是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既是四大君候府的事，其他三府都動了起來，憑什麼青龍候府慕家就如此安生呢？他們家位於文臣之鼎這麼多年，是時候動一動了，慕相未老，他這個小皇帝卻要長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