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刀子口豆腐心

  他猶然記得她策馬奔馳而去還遠遠地背身朝他揮別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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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承認這一刻他是激動的，是欣喜的。

  前所未有的歡喜，他在心裡暗暗起誓，他要做出一件當世絕無僅有的寶貝來，作為他的聘禮，告訴她，他希昀願意珍視她一輩子。

  他從來是一個冷漠無情到令人髮指的人，父親母親乃至身邊人，無不說他過於冷靜，沒有絲毫感情。

  可一個人真正用心瘋狂起來是可怕的。

  他自己暗想，大概這件屏風是他最瘋狂的事吧。

  他也不知道，那一個月與她朝夕相處，與她談天論地，她口若懸河，滿腹經綸，他沉醉其中。

  整整一個月，他就構思了這件屏風的雛形，他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悸動，就是想把他們二人合作的那幅畫給做出來，永遠刻下來，銘記鐫刻永生永世。

  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唯一瘋狂的一件事。

  鳳平七年，當他提筆將最後一筆完成時，花落，飛鴿至，是她身死的消息。

  冰冷，孤絕，好像一切精神氣都抽離他而去。

  他一個人望著那扇歷經兩年而成的屏風整整一個月，沒說一句話，沒見一個人。

  沒有行屍走肉，沒有失魂落魄，只是沒了心。

  「天哪，這就是希昀給表妹做的聘禮嗎……」

  顧瑩瑩的聲音在蕭五娘和葉筠耳旁陡然響起。

  兩顆心不約而同揪起。

  顧瑩瑩也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聲音頓了頓，將餘下的話咽了下去。

  這個表妹指的是七娘吧？

  蕭五娘在心底苦笑，看來無論如何，無論她在顧家再小心翼翼再承歡膝下，在他們心底，沒有露過面的妹妹永遠才是他們真正的親人。

  而她終究只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女，也是庶女……

  她無論如何也取代不了妹妹。

  可是取代不了，也得取代！

  誰讓她姓蕭，誰讓她張了一張與蕭七娘相似的臉呢！

  「希昀哥哥這是有多愛妹妹啊，他所有的愛都鐫刻在這副畫上了，可惜妹妹永遠看不到了……」她惋惜得說著。

  顧瑩瑩卻不知該如何接她的話。

  她再笨如今也看出來蕭五娘喜歡希昀，以前她沒資格覬覦希昀，覬覦希家家主夫人的位置，現在她卻是有足夠的資格。

  希昀能來顧家，能在那麼多姑娘當中對五娘另眼相待，絕不僅僅是因為舊時的緣故。

  顧瑩瑩長長吁了一口氣，她覺得總算是明白了。

  突然間她對希昀有幾分不屑乃至鄙夷。

  男人哪，看來都是一個德行，既然愛七娘，為何不能為她守節一輩子呢！

  顧瑩瑩冷笑幾聲，默然坐了下去。

  葉筠苦笑，看到了又怎麼樣？

  如今她已經換了一個人，哪怕她還是原來的她，也不可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是一輩子。

  更何況，他如今把要給她的聘禮送去皇宮，最後又被鬧得當做聘禮呢？

  想到這，葉筠突然眯了眯眼，這不是希昀的風格。

  希昀做事老辣沉穩，絕不會讓自己的婚事陷入這種被動之地。

  莫非這件屏風還有什麼緣故？

  又或希昀不得已與皇家有什麼牽扯？

  這麼一想，她的神色突然冷沉起來，心底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個時候，希家侍從搬了一個弧形的長案放在屏風之前，在長案後設了小几，又有環碧樓的侍從將各雅間前面的屏風給撤去，如此，倒是左右雅間的人都把彼此看的清清楚楚。

  頓時，原本議論紛紛的雅間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姑娘們不免注意起自己的舉止來，形容肅整。

  上午那位代希昀露面的希家幕僚此刻也站到了正中。

  他是一長相溫潤儒雅的中年男子，面旁有些發白，身形虛胖，即便不笑，也給人很和氣的感覺。

  「在下給公主、諸位大人夫人請安，問公子小姐安！」他言笑晏晏拱手朝兩邊各行了一禮。

  「接下來，咱們開始下午比試，下午比試則是一個個依次上來跟我家公子對陣，為公平起見，請兩位公主和諸位姑娘上來抽籤吧！」

  他話音一落，雅間內頓時稀稀疏疏。

  顧瑩瑩冷冷瞥了一眼希昀那邊，「順序先後有什麼區別嗎？不都是他隨便出題？他想為難誰就為難誰？」

  「不會的！」

  「不會的！」

  蕭五娘和葉筠同時開口。

  顧瑩瑩詫異地看了一眼五娘和葉筠，她狐疑的把葉筠上下掃了一眼。

  「你怎麼知道不會呀？」

  「你又不了解希昀？」

  葉筠知道自己失言，她垂下眸沒有做聲。

  倒是五娘笑著開口道，「希昀哥哥為人處事最為公正公允，既然他答應通過公開比試來決定屏風所屬，必然不會兒戲。」

  顧瑩瑩冷哼一聲，沒有吭聲。

  「去吧，五娘，這些人應該都不是你的對手。」

  五娘笑了笑，沒有說話，即便是庶女，她也是君侯府的小姐出身，這些京城世家女他還不放在眼裡，皇家公主又怎樣？

  顧瑩瑩盯著上頭那個中年男子，只見他正在書案上拿著葉子牌擺著紙牌，隱約透著一些章法來。

  「他那是在做什麼？抽籤不就是隨便抽籤嗎？」

  葉筠眯著眼仔細觀察了一會，淡笑回道：「顧姐姐，他這個簽可有貓膩，絕不簡單。」

  葉筠正這麼說著，只聽見上頭那男子擺好了紙牌，笑著開口道，

  「諸位姑娘，抽籤順序先後關乎後面的比試。我這裡給出了二十四張紙牌，每一張紙牌對應著一扇屏風，自然也對應著這扇屏風有關的比試題，紙牌數字越在前面，題目越簡單，紙牌上的數字越在後面，題目越難……」

  這男子意味深長的笑著。

  雅間內瞬間炸開了鍋似的。

  「這不是靠運氣決定生死嗎？要是抽到了第一張牌那豈不很容易就通過了？」

  「那也不至於吧，希昀公子出的題再簡單也容易不到哪去？」

  「放心吧，不會有你擔心的事情發生的，畢竟人家可是希家家主呢，這點事情還能逃出他的法眼？」

  「說來也是，希公子到底是公正之人，如果是我呀，我就看人出題，喜歡哪個姑娘再給她弄簡單一點，不喜歡隨便弄個難題，把她給難倒不就完了。」

  「哈哈！」

  大家哈哈大笑，雖然有一些不滿的聲音，但大體大家還是贊同的。

  聽希昀這麼安排，顧瑩瑩心裡的鄙夷褪去了幾分，再說了，他又沒有見過自己的表妹，誰知道他跟七娘之間是怎麼回事。

  何況表妹也死了，希昀又是那樣的身份。顧瑩瑩勸著自己放下心中的芥蒂。

  「怎麼辦？怎麼辦？五娘，你還是得抽在前面才行啊？開始我還對你信心滿滿，想著希昀應該不會為難你，現在他弄得這麼公事公辦，倒是有些不好說了。」

  顧瑩瑩又為五娘操心起來，她終究是個刀子口豆腐心的人。

  還是希望五娘能嫁個如意郎君。

  這個時候葉筠開口道，「蕭姐姐，你剛剛有沒有仔細看那個先生擺陣？」

  顧瑩瑩愣了一下，緊張的抓著葉筠的手又看著五娘，「什麼，剛剛他那紙牌不是隨意擺的，是有機關陣法不成？」

  葉筠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