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唇槍舌劍

  葉筠當做沒看到的。

  事實上，身後不少姑娘已經忍不住捂著嘴在笑。

  寶泰公主比較豐腴不是什麼秘密，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渾身珠光寶氣盡顯貴氣。

  這下大家不再因為站著而心裡憋屈了，再者某些個累了的姑娘，悄悄坐一會也不是事。

  寶泰公主囂張，她身邊的宮女不見得個個喜歡得罪人，自然睜一眼閉一眼。

  

  蕭五娘嘆息一聲，扭頭嗔怒地瞪了葉筠一眼，壓低聲音說道：「你呀，好端端的，何必惹她，她的脾氣你不知道嗎？」

  蕭五娘不自覺地點了點葉筠的鼻頭。

  葉筠霎時怔住了，眼眶一酸，紅著眼垂下了頭。

  前世，姐姐覺得她淘氣時，也會這樣。

  有一次她病重稍稍康復一些後，背著家裡人悄悄爬去後山玩，被聞訊趕來的姐姐給捉住了，姐姐也是這樣斂著裙子在半山腰上瞪著她嗔怒，「你才好一點點，怎麼不避著點風，你等著母親回來收拾你！」

  她雖然這麼凶她，可還是很細心地將她背在背上，親自背著她下山。

  事實上，姐姐無論多生氣，總是那麼溫柔嫻靜，她的樣子就是作怒也沒什麼威懾力。

  她從來都不怕她，反而有的時候故意鬧出點動靜讓姐姐操心。

  三年前，外祖母來信萬分想念她，想要人將她送去京城讓她老人家看一眼。

  偏偏她那一次風寒吐了血，最後是姚姨娘建議送姐姐來京城替她盡孝。

  母親那個時候望著姐姐留下了淚。

  「她們姐妹倆有七分相像，送五娘去也很好，五娘細心體貼，定能討我母親歡心！」

  得知要跟姐姐分離，她很傷心。

  她從小身體不好，要麼被送去白幕山師傅那靜養，好了後，會跟著爹爹哥哥們去戰場，在家跟姐姐相處的日子很少。

  後來姐姐離開後，她和娘親還有姨娘都十分想念她。

  直到現在，她才慶幸，將姐姐送來京城是正確的選擇，至少救了她一命。

  此刻，重生回來，昔日的親姐姐在跟前，她卻不能相認，只能看著她被人指指點點，看著她被人欺負。

  葉筠心口絞痛，要不是兩世心性太過堅定，怎麼能吞下那痛恨的淚水。

  蕭五娘看到她神色委屈不由一呆，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輕飄飄一句話說得葉筠紅了眼。

  她都敢怨懟寶泰公主，怎麼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甚至是為了她好的話竟是讓她紅了眼。

  「筠妹妹……」蕭五娘歉意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沒事，姐姐……」她抬眼露出了會心的笑容，最後「姐姐」兩個字咬得極重。

  蕭五娘哪裡知道葉筠心裡所想，見她願意喊自己姐姐，可見是沒有芥蒂的，復有回過頭去觀看場上的騎射。

  葉筠也微微抬著下頜，放眼望去，見校場上不少公子哥穿著勁衫騎馬射箭，搞得風風火火，很像這麼一回事。

  她不由自主勾著唇角冷笑。

  這些花拳繡腿真是看一眼都覺得乏力。

  「蕭姑娘覺得咱們京城公子的武藝比你們邊關的男兒如何？」

  寶泰公主聲音突然拔得很高，就是隔著紗簾隔壁的公子們也都聽到了。

  那邊霎時寂靜了下來，紛紛側耳傾聽。

  蕭五娘聞言唇角微微一緊。

  寶泰公主還真是個很難對付的人。

  這話可不好答。

  但她心底依舊從容。

  當年在雲州，她雖然是個庶女，可她娘親跟嫡母顧桐關係很好，一家人其樂融融。

  她養在嫡母膝下的時間比嫡出的七娘還多，她在京城三年混得如魚得水，得明慧長公主青睞和安康長公主的寵愛，自然有幾分本事。

  只見她輕輕笑了一聲，「京城的公子少爺們騎術自然是很好的，但比邊關的將士還是少了幾分殺氣！」

  寶泰公主聞言唇角高高翹起，冷哼道：「這麼說你覺得邊關將士騎射比京城公子要好？」

  她故意給強調出來。

  蕭五娘微微抬起下頜，目光深深望向那浩瀚的雲端之上，緩緩地點了點頭。

  眾人詫異。

  一貫溫婉大方謙退知禮的蕭五娘會果決地承認京城公子不行？

  大家對於她的態度還是吃驚的。

  唯有葉筠暗暗欣賞，姐姐做得對。

  姐姐再相讓她也出身蕭家，為了討好京城的公子哥貶低邊關將士，只會自取其辱，再者，隔壁那些公子哥都知道自己比不上那些久經沙場的戰士，如果蕭五娘還誇讚他們的話，只會讓他們鄙夷她，看不起她。

  所以五娘選擇堅定地站在邊關將士這一方。

  寶泰公主不依不饒，「這麼說，你看不起咱們京城的少爺？」

  蕭五娘不疾不徐回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邊關將士之所以在邊關保家衛國，就是因為他們精於武事，而京城的王公貴族少爺公子滿腹詩書，馬下安天下，是未來的棟樑之才，這都是咱們陛下選賢授能，擇長而用的結果，可見聖上之明！」

  「說得好！」

  隔壁有公子撫掌稱讚。

  而寶泰公主這下再也不能繼續刁難她，畢竟蕭五娘聰明的把這些功勞歸於聖上，而聖上恰恰是她嫡親弟弟，她自然不會拆自己弟弟的台。

  蕭五娘這番話堅持了自己的選擇，又推崇了京城的公子，最後頌揚了一句皇帝，真是滴水不漏。

  葉筠發現蕭五娘細微地舒了一口氣，她暗暗心疼，蕭家出事後，姐姐處於風口浪尖，讓她一介女子來應對這些牛鬼魔神，可謂是為難了她。

  恰在這時，場上一輪騎射比試已經結束。侍從將馬兒牽到一旁，那些意氣風發的少爺們就拿著汗巾邊擦汗邊往這邊走來。

  葉筠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正是穿著靛藍色勁衫的陸逸。

  陸逸走到這邊時，還特意往姑娘們那一邊瞄一眼。

  陸逸家世顯赫，又長得唇紅齒白是個翩翩佳公子，他往這邊看一眼，引得不少姑娘心思雀躍。

  然而他的視線卻落在了葉筠身上。

  尤其他還特地揚了揚唇角，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方才趾高氣昂地進了隔壁敞軒。

  葉筠嘴唇抽搐了一下，他不是很厭惡她嗎？對著她得意洋洋的笑是鬧那般？

  難不成是他覺得自己今日表現很好，用實際行動反駁了她那日諷刺他沒有家風的話？

  只可惜，他還差太遠了！

  葉筠冷冷垂下了眉，眉宇間的傲然之色再難掩飾。

  就是身邊的蕭五娘也不禁發現這個小丫頭身上散發出凌凌的銳氣，仿佛是一支蓄勢待發的利箭。

  她暗暗讚賞，只是她沒料到，自己的麻煩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