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被趕走

  局面僵持，善解人意的蕭五娘自然站出來調停。

  「好了，好了……」蕭五娘微笑著給顧瑩瑩順氣，直笑道：「你彆氣了，這位妹妹大概是天真無邪，不懂罷了，你且遣她去別的地方玩吧，穿著也無礙的！」

  蕭五娘笑容里透著幾分疏離。

  外祖母為什麼不喜歡穿紅，還不是因為妹妹嗎？

  那個天妒英才的妹妹！

  外祖母心心念念等著看妹妹穿著她給繡的石榴裙給她看，哪裡知道最後等來的是她的死訊，是蕭家覆滅的噩耗。

  那一日外祖母當場吐血暈倒，後來太醫百般救治，方救了回來，如今身子落下了病，精神不復先前，再也不提石榴裙的事了。

  所以顧家上下沒人敢穿紅，沒人敢提這個事，生怕觸及外祖母悲傷的心緒。

  蕭五娘望著葉筠，眼底浮著一抹淡淡的憂傷。

  蕭家覆滅了，她沒了家，她姨娘以身殉主。

  

  可是也正是因為蕭家沒了，她從原本一個不被人重視的庶女成為了備受安康長公主乃至明慧長公主關愛的掌上明珠。

  她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哭。

  葉筠觸碰到姐姐眼底那哀傷時，心頭一痛。

  姐姐到底是寂寞的，她一個罪臣之後，一個亡家的庶女，在京城日子並不好過吧。

  沒事，姐姐，有我在，我不會讓人欺負你！

  葉筠暗暗下定決心。

  「帶她走吧！」顧瑩瑩懶得跟葉筠說話，而是看了一眼葉英。

  葉英會意，看了一眼自己丫頭和沉香，三人拖著葉筠往西邊走廊上去。

  「顧姑娘……」

  葉筠有些著急，她好不容易見著了表姐和親姐，她要跟她們在一起，她還要見外祖母，她不能走！

  人已經被拖到了走廊上，可她依舊不甘地回過頭來望著顧瑩瑩和蕭五娘。

  「顧姐姐，我跟你玩冰河篩子，我贏了你，你就答應我……」

  葉筠的聲音漸行漸遠。

  顧瑩瑩也不知道怎麼的，原本應該鬆口氣高興才是，可聽到她那麼殷切地喊她姐姐跟她說玩遊戲，她心裡有根弦似乎被什麼觸動了，有些堵得慌。

  「顧姐姐，你別生氣，這個葉筠人稱小魔女，在京城名聲很不好呢！」

  「就是就是，她很不要臉，曾追著陸國公家的陸少爺到處跑！」

  「您大人大量，別跟她一般見識！」

  「……」

  大家圍著顧瑩瑩七嘴八舌地討好她。

  可惜顧瑩瑩最看不慣這種背後說人長短的人，理都沒理這些人逕自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倒是蕭五娘朝著「熱心」的大家嫣然一笑，「諸位姐姐妹妹多慮了，這只是件小事而已。」

  說完她就回到了顧瑩瑩身邊，幾個高門女子又坐下聊天。

  這邊不少姑娘暗暗感嘆。

  「蕭五娘子脾氣真好！」

  「是啊，人長得美，還平易近人！」

  「好又怎麼樣，到底是個寄人籬下的庶女！」個別不恁的女子尖酸地說道。

  這話就沒人接下去了。

  葉筠被葉英帶到了西邊園子裡最靠邊的水閣。

  「你既然不肯換衣裳就待在這別走！」葉英被葉筠惱得有些生氣。

  葉筠沒看她，站在水閣外面的青石平台上，靜靜望著貼在水面上的睡蓮。

  葉英見她不理自己，頗有種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的憋屈。

  「六妹妹，我告訴你，你今日要是在顧家鬧出什麼事，咱們葉家都全完了，既然長公主不喜紅，你今日哪都別去，等會我找人給你送吃的，下午散席後，我來接你回家，你一定要聽話，顧家可不是別家，惹怒了長公主，天子都要問罪的！」

  葉英苦口婆心地勸著。

  「嗯嗯……」葉筠嘟囔著嘴應了下來。

  事實上，她壓根沒聽進去一個字，滿腦子顧瑩瑩和蕭五娘的樣子。

  三年不見，姐姐變化了不少，消瘦了一些，也成熟了很多，更美了幾分。

  事實上，前世她跟姐姐在一起的日子不多。

  姐姐生母姚姨娘對她很好，母親待她們也很不錯，不然不會把姐姐送來外祖家。

  她要想辦法見到外祖母，讓外祖母喜歡她，然後就可以陪伴在她身邊。

  眼見葉筠呆呆的樣子，葉英知道自己說再多都無用，於是安排一個婆子和自己一個小丫頭看著她。

  「沉香，我知道你主子對你另眼相待，你說的話她聽幾分，你也清楚事情有多嚴重，今日出了差錯，你主子一輩子都完了，你明白嗎？」葉英喝道。

  沉香瞅了一眼葉筠，苦笑著點頭，「奴婢知道了！」

  葉英不再多說，帶著人往花廳回走。

  葉筠則在水台上來回邁步，偶爾用手帕掂一些水滴在那睡蓮上，水珠兒滾來滾去，也很好玩。

  她得想個辦法才行！

  葉筠所在的位置是整個顧府最西邊，這裡是顧家的大花園，中間有一個很大的湖泊，仿佛的一顆嵌在顧府西邊的明珠。

  湖面微波蕩漾，水畔綠樹成蔭，

  湖上有漢白玉九曲環廊相接，亭台閣榭，畫棟雕欄，十分氣派。

  最西邊還有一條長廊貫穿院子，連接後院用膳廳和前院書房。

  葉筠不知道，她的外祖父顧老爺子和舅舅顧明中常常走這裡從書房去後院用膳。

  正好沿途觀賞花園景色，心曠神怡。

  葉筠正坐在中間一條水閣與西邊長廊交界的亭子旁。

  日頭漸漸大了，她便從水台上上到亭子裡來，倚著欄杆坐了下來，隔著水岸都聽得到那邊的歡聲笑語。

  葉筠瞄了一眼那個婆子，見她冷哼哼地盯著自己，而沉香正和那個小丫頭在說話，心裡多少有些不開心。

  很快就到了用膳的時候，要等葉英來送飯，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她得去看看。

  恰在她起身準備順著西邊長廊去後邊時，西邊長廊南段那邊傳來一陣說話聲。

  「老爺子，剛剛聖上派了人送了不少好東西來，其中就有前不久西北白虎侯府希家進貢的那扇二十四開的玉面屏風，上頭畫面的白色均用珍珠磨成，紅料皆用西域紅寶石研成，天然寶石不計其數，堪為內庫之寶！」

  一個管家打扮的四十多歲男子跟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爺子說道。

  二人邊說邊往這邊走來。

  這位白髮蒼蒼的老人不是別人，正是葉筠前世的外祖父當今尚書左僕射領吏部尚書的顧瀾。

  只見顧瀾身著一件石青色素麵長衫，頭髮已虛白，但精神矍鑠，氣色也不錯，看著跟個普通的老爺子沒什麼區別，唯有仔細看去，才會注意到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裡頭綻放出陣陣的精光。

  顧瀾聞言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

  「這件寶貝開頭可不小，上頭的玉面畫都是希家三少希昀所作，希昀年紀輕輕，是老一輩君侯府家主的孫輩，卻是目前唯一一個年輕的君侯府家主，他八歲就曾跟著他爺爺出使西域斯巴達，聽說長途跋涉幾千里，學會了西域諸國語言，可謂名聲大振，是個天才，算是幾個君侯府中的領軍人物。」

  「蕭家出事後，西域動盪，是他帶著一支軍隊計謀用盡，分化離間，粉碎西域聯軍進攻的陰謀，幾個月前也是他親自帶著這件屏風送入宮中，宮裡好幾位公主看上了希昀，暗地裡公主太妃為了爭搶屏風鬧出了不少笑話。」

  顧瀾布滿皺紋的臉上擒著一抹冷笑，「看來聖上是不想要這個麻煩，把它丟到咱們顧家來了！」

  「啊？老爺子，這屏風難道還是個麻煩不成？」管家面色立馬緊張了不少。

  顧瀾微微抬起頭，望向那藍天之中，只見有一抹長長的白雲橫在蔚藍的天空上，將天色染得暗了幾分。

  他微微嘆息了一聲，緩緩搖頭：「希昀送入京時，明慧公主曾戲言，說這既然是希昀親手做的，就當做聘禮如何？」

  管家聞言悚然一驚。

  希昀是白虎君侯府的家主。

  這個希家的當家夫人是誰？朝廷可是看著的，更何況這話從那位輔佐幼弟繼承大統的明慧長公主口中說出，那意思可就深切了。

  先皇去世時，當今聖上只有兩歲，是他的長姐，先皇最寵愛的明慧公主執掌朝政，明慧公主當了十二年的掌政公主，直到蕭家出事，蕭二爺因救她而殞命，再導致後面的事情發生，明慧長公主愧疚，以自己退居幕後還政於皇帝為條件，換得蕭五娘活命。

  這件事得到朝野好評，人人稱讚公主心善仁德。

  可她到底以一介女流之身執政十二年，這樣的女子可不僅僅是仁慈可以概括的。

  何況，她至今三十好幾了，還沒嫁人。

  「老爺子，那皇帝把這屏風給了咱們顧家，是個什麼意思啊？」管家心裡打鼓。

  顧瀾苦笑一聲，「一來呢，體現皇帝看重這位姑母，二來呢，將皇宮裡的爭鬥轉移給了顧家，三來呢，試探咱們顧家有沒有聯姻希家的意思？」

  「……」管家苦著一張臉，「咱們聖上才十五歲，這等心計可真是……」

  他話還沒說完，顧瀾摸了摸鬍鬚搖搖頭，「你錯了，這種內宅做法，哪裡是皇帝所為，定然是明慧長公主授意罷了！」

  他的兒子顧明中娶了青龍侯慕家的小姐為當家夫人，女兒嫁給了玄武君侯府蕭二爺，如果再讓孫輩聯姻希家家主，顧家的日子估計也到頭了吧！

  蕭家出事後，顧家如履薄冰，日子不好過。

  那位心思詭譎，深不可測，真是不能等閒視之呀！

  「老爺子，那咱們怎麼辦？」管家眼巴巴問道。

  顧瀾眯了眯眼，目光不經意間朝九曲環廊那條連接西廊的亭廊上看去，腦子裡的思緒卻被一抹紅給驟然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