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無常難得久

  黃清若一個人在裡面待了很久，尹助理想敲門，又怕打擾黃清若，所以最終尹助理還是沒敲。

  半個小時後黃清若出來的，抱著那個盒子：「抱歉，久等了。」

  「沒關係的。」尹助理掃過她的臉，但凡長眼睛的都能看出她在裡面哭過。

  兩人回到餐廳，尹助理招呼黃清若落座吃飯。

  單明典和梁京白也都還沒有開動，愣是一直在等黃清若。

  黃清若也沒想到自己這一去會耽誤這麼長的時間，早知道應該讓單明典先吃。

  而現在黃清若一點胃口也沒有。

  「你們吃吧，我有點累，想先回去休息。」

  「黃小姐……」尹助理猜到肯定是路昂留給她的東西，讓她想起路昂的死，她又難過了。

  

  為此尹助理不免也感到唏噓。

  「單先生，不好意思。」黃清若跟單明典道歉。

  單明典並未勉強黃清若：「黃小姐回去好好休息。」

  「謝謝。」黃清若沒有忘記示意一下她懷裡抱著的東西，考慮到裡面有路昂的錄像，她詢問，「這個路昂留下來的，你們要不要也看——」

  「不用。」單明典很果決，「既然是他留給黃小姐的，就是黃小姐你的。黃小姐可以帶走。」

  黃清若確實想徵詢單明典的同意，將東西帶走。

  現在單明典直接猜到，黃清若又跟他道了一句謝。

  然後她有些恍惚地往外走，換回自己的鞋子，由尹助理送到大門口。

  坐進車子裡的時候，發現不知何時早就先於她在車子裡坐著的梁京白，黃清若才記起，她剛剛一直沒見到他。

  所以梁京白是在她還沒回到餐廳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先出來車子裡坐著了？

  梁京白瞥了她一眼，特別是從她懷裡抱著的盒子掠過，沒說話，很快轉頭望出他那一側的車窗。

  黃清若心裡還空茫茫的，便也沒說話，只是讓司機開車。

  兩人一路沉默地過來，又一路沉默地回酒店。

  在酒店門口下車的時候，黃清若讓梁京白先上去：「我想一個人在附近轉一轉，不會走遠，等下就回。」

  梁京白安靜地盯了她有十幾秒，在黃清若認為他不會同意的時候，梁京白點頭了。

  不僅同意了，而且沒有說要陪她，很果斷地自己獨自轉身就往酒店裡走。

  黃清若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視野範圍內之後，也轉身，和他走了相反的方向。

  她的確沒有走遠，只在酒店附近轉一轉。

  但她實際上就走了一會兒，折返酒店，坐在酒店大堂的一處沙發里，隔著玻璃看外面陌生的異國他鄉的街景。

  不知不覺間她都不是在看了，而是在發呆。

  直到外面開始飄落雪花，原本行色匆匆的路人們也不免放慢了腳步迎接這座城市的初雪，黃清若的靈魂也從發呆的放空中飄回自己的身體。

  低頭，盯著懷裡的盒子，她輕輕摸了摸。

  「不說了，你在外面旅遊也沒忘記我，我去接你的電話。」路昂晃晃他的手機。

  顯得好像他剛剛半個身子離開鏡頭就是去拿手機的，也顯得他剛剛低頭好像也是為了看手機。

  從地板上站起來，路昂朝鏡頭的方向走近，邊走邊繼續道：「兩個人相愛，本來就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遇不到是常態，遇到了才是老天爺的青睞。」

  「這段時間偷來你陪在我的身邊，我都這麼幸運了，也不需要青睞不青睞的。要我提醒多少遍？從來不是你要跟我說謝謝，而是我要跟你說謝謝。」

  「喂，聽到沒有？」講到這句的時候，路昂停定在鏡頭前，彎著腰近距離地與她四目相對。

  和一開始她打開DV時見到的正在調試鏡頭的路昂一模一樣，她滿目是他放大的五官。

  路昂的手指還輕輕叩了叩鏡頭——分明是他在敲她的腦袋。

  「拉長你的耳朵，黃清若，我對你可是有要求的。」他的口吻是路昂獨有的囂張感，「不管你以後是要自己一個人生活，還是身邊有其他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會擁有自由、擁有幸福，人生不會留下一絲半點的遺憾。」

  「就像我一樣。」

  「再見。」

  畫面黑掉，跟DV沒電了似的。

  其實就是路昂把DV關掉了。

  在她猝不及防的情況下。

  伴隨著他酷酷的最後兩個字。

  路昂也消失不見了。

  就像路昂當初死掉得那般突然。

  事實上又不突然。

  路昂跟她告別了。

  很充分地跟她告別了。

  極具路昂的個人特色。

  就像當初她以為他是很突然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後來發現她和他其實是久別重逢。

  在屏息凝神的回憶中，黃清若睜開發燙得眼睛。

  心裡好像很空，手裡好像什麼也沒抓住。

  可又實實在在的，她還抱著那個盒子。

  黃清若深深地呼吸，重新抱緊，起身，步伐堅定地走向電梯。

  刷房卡開了門。

  房間裡卻是一片漆黑。

  黃清若心中狐疑：梁京白難道沒有先回來？

  開了燈，黃清若往裡走，打算將佛珠單獨拿出來。

  這才發現梁京白原來是在的。

  他還穿著之前的衣服，一個人坐在桌子前，桌上擺了好幾道菜，旁邊還醒著一瓶酒。

  顯然等了她有一段時間。

  思及他剛剛是坐在黑暗裡的，黃清若想問他要幹什麼。

  梁京白率先開口：「回來了？」

  「過來吃飯。」他淡淡地注視她，指了他旁邊的位置，沒有起伏的嗓音裡帶著格外平靜的味道，「在單明典那裡，你也一點沒吃。」

  黃清若則在他平靜的軀殼下，感受到一股山雨欲來的涼寒。

  她記得這種氣息。

  在緬國的部落里，他失控發瘋之前，她曾經有過類似的感覺。

  黃清若也平靜地注視他片刻，然後慢慢走過去。

  坐下的時候，黃清若將盒子放在手邊。

  梁京白正在倒酒。

  先倒給她，再倒給他自己。

  「在單明典那裡沒吃也好。今天也是你的生日。我本來就準備好了給你慶祝的。就是沒什麼特殊安排。簡單地一起吃個飯。」他將她的酒杯遞過去給她，「酒找了你出生的年份。嘗嘗。」

  他漆黑的眸子特別地深，深不見底。

  黃清若有種他在讓她吃斷頭飯的錯覺。

  ——或許不是錯覺。就是斷頭飯。

  黃清若平靜地接過酒杯，端到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