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其名為決心

  「那究竟是什麼光？」

  睜大眼睛，牢牢的鎖定那從遙遠天際閃過的光輝，內心深處涌動地好奇心戰勝了頹廢，埃爾瑪轉動腦袋，看著那光輝從出現到消逝，在沉默了一陣後，她疑惑地低聲自語道：「……好強大的力量，即便是距離遠到我都無法估算，僅僅是一點閃光，我也因此感到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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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超凡力量的濃度，在我人生所有的經歷中也聞所未聞，即便是距離如此之遠，它給我的感覺，也比之前大帝的那個分身要強……」

  另一側，同樣能看見這光芒的克雷勒面色卻頗為不安，他的實力畢竟不強，還未到極意，相比於感受比較深刻的埃爾瑪，他對那光芒唯一的感覺就是『危險』。

  不過，在他看見埃爾瑪終於開始對外界有所反應，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因為阿摩司大帝的舉動而陷入頹廢自閉那樣時，克雷勒頓時就拋下了那種生物本能帶來的危險感，而是連忙對對方道：「別說這個了，那個光芒給我的感覺非常危險——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去比較安全的地方吧！」

  在克雷勒心中，即便是王庭穹頂也算不上安全，他巴不得埃爾瑪現在趕緊和她之前計劃的那樣，直接離開王庭境內，找一個偏僻的小世界躲起來——在極限瘟疫肆虐的這段時間，越是繁榮的世界星域，因為多重信息的交流就越是不安全，反倒是那種多元星河中偏僻的『鄉下世界』，會因為一潭死水，所以比較平靜。

  等到那個時候，無論是在偏僻的世界等待邁克羅夫的救援隊，還是暫時和埃爾瑪隱居，都比待在似乎位於風暴中心的王庭要強……更何況，這裡還有一個性格似乎極為惡劣的阿摩司大帝，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因為『有趣』，就做出些什麼令人髮指的事情，畢竟對於那個級別的強者而言，數千億阿摩司人的生死也不過就是一個樂子。

  「這種力量……」

  但是，埃爾瑪卻沒有動，戰艦本體之內，半透明的女子人形直直地注視著艦橋的前方，她只是默默地低聲念著：「倘若我有這種力量……能夠改變什麼嗎？」

  ——不要太貪心了啊，埃爾瑪。

  屬於阿摩司大帝的聲音再次在腦海中響起，不過這次並不是大帝再次發聲，只是埃爾瑪自己的回憶，回憶起這句話，她不禁苦笑一聲：「是啊，我真的很貪心，即便是幻想，也是如此的不切實際。」

  「那跨越時空的光芒無比強大，必然不是一閃而逝的火光，不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它必然是在漫長的時光中，由強者下定決心，不斷磨礪修行，才能得到的東西。」

  所以說，決心……嗎？

  異族的女子，輕聲地自語，她仿佛陷入了思索，令一旁的人類艦長露出無奈的表情。

  ——悄無聲息間，情感的輪盤無休地轉動著——

  而停下這一寂靜之轉輪的，是似乎發現了什麼，克雷勒驚喜的聲音。

  「埃爾瑪——你看！」

  通過精神聯通，互相傳遞信息的兩人可以在同一時間，共享雙方的所有感知，這原本是因為語言不通，為了方便交流而進行的連結，如今以及可以被克雷勒用於傳輸大量的信息，他興奮的將一段得自兌換系統的信息展示給對方：「你瞧，極限病毒的預防措施！我們邁克羅夫的強者，自然導師『埃伊德麗爾·迦蘭諾德』已經開發出了一套可以暫時避免感染擴散的方法了！」

  「看！極限病毒不是無敵的，它是可以被預防的！自然導師閣下現在還在繼續研究，嘗試如何真正的辦到免疫極限病毒，這當然很難，但不是不可能！」

  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側的女性眼中，那愈發明亮的光芒，人類的艦長仍興奮的滔滔不絕，克雷勒的語氣中帶著一股『我們邁克羅夫人的技術力天下第一！』的自豪：「我相信，只需要多等一段時間，那麼真正的極限病毒疫苗肯定就能製作完成！邁克羅夫人有福了，多元宇宙中其他種族也都有救了！」

  聽著對方對自己種族的自誇，埃爾瑪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驚訝與欣喜，逐漸帶上一絲困惑，她的人形埠眨著眼睛，不解的向對方問道：「克雷勒……你們邁克羅夫人一直都如此慷慨嗎？」

  「這種預防方法，雖然嚴格來說只是捅破了一層窗戶紙，只要知道了就非常簡單，但是想要真正落在實處，製造出預防疫苗，肯定需要極長的時間——你們邁克羅夫人居然就將這種珍貴的資料放在這種公用的……兌換系統中，這麼無私的分享？」

  「那當然！」

  阿摩司人的疑惑並不奇怪，克雷勒雖然表情帶著濃濃的文明自豪感，但語氣還是十分嚴肅的回答道：「不過，這不是慷慨——這是戰鬥！」

  「對這極限病毒，這無情又反覆，充滿著突如其來死亡的多元宇宙戰鬥！」

  「既然有這麼一個存在，為了自己的目的散播極限病毒，危害其他智慧生命，那麼我們就必須要製造出防禦它的方法，並且將其擴散，比瘟疫傳播還要快地擴散——只有這樣，令主使者無法達成自己的目標，才能算是真正的擊敗極限病毒！」

  說完這些後，克雷勒感覺自己似乎有些激動過頭了，他有些羞澀的抓了抓頭，然後小聲嘟囔道：「人生的一切都是戰鬥——這句話是大元帥說的……我真的很希望成為大元帥那樣的人，所以還特意買了好幾本語錄，剛才下意識的就模仿了一點……」

  埃爾瑪自然不會覺得這有什麼說過頭的。她只是用一種帶著複雜情緒的眼神，與克雷勒那充滿決心的雙眼對視。

  二十多歲的人類，對於已經經歷數百年人生的阿摩司人來說，簡直年輕的就像是剛剛誕生沒多久的孩子，但就算是這樣的年輕人，也有著如此程度的決心——克雷勒這個個體，雖然看似平平無奇，但是啊，就如同沉寂在黯影中的黃金，只要光芒來到，便能閃耀光彩。

  他毫無疑問有著成為強者的器量與潛質。

  「我明白了。」

  突然，似乎是想通了什麼，埃爾瑪露出笑容，她輕聲說道，表情和聲音都恢復了生氣。

  克雷勒很欣喜的看見對方在這個好消息的刺激下恢復了精神，但是接下來，對方說的話卻讓他愣在原地。

  「用自己的身體親身體會極限病毒，推算並製造出相關的極限病毒抵抗藥劑？不得不說，真是一個好方法，而且我完全做的到。」

  「不要這樣衝動吧？！這太危險了！」

  聽見這話，克雷勒差點直接跳了起來，他連忙勸阻道：「不是，埃爾瑪，自然導師閣下可是傳奇高階的強者，按照你們的話，好歹也是一個稱號大將的程度——她能完全隔絕極限病毒對自己影響，製造出類似疫苗的阻斷藥劑，但是你卻不行！」

  「你只不過是勉強能抵禦極限病毒的極意，稍微一不小心，被侵蝕絕非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完全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吧？！」

  對於克雷勒頗為激動的態度，埃爾瑪輕輕的笑了，她的笑容平靜，令本來還想要說些什麼的人類艦長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克雷勒，我知道，對你來說，那些正在遭遇瘟疫的阿摩司人，只是無關緊要的異族人，甚至是之前嘗試驅逐，入侵你們的敵人。」

  從之前的骨質座椅上站起身，埃爾瑪走到自己戰艦本體的艦橋窗前，她看向窗外的虛空，輕聲說道：「如果不是我想要叛逆，並且也為你恢復了軀體，勉強得到了你的一點認可的話，你寧可死，也是不會幫助我的吧？」

  「是這樣沒錯……」克雷勒有點艱難的承認道：「但主要是你因為你的確表露出了善意，還有……」

  「但是，克雷勒，我剛才終於想明白了。」打斷了對方的話，埃爾瑪轉過頭，她看向眼前的人類，表情認真的說道：「催動我叛逆最原始的情感，並非是對阿摩司大帝不作為的恨意，而是我對阿摩司人，對王庭最真誠的感情。」

  「我厭惡戰爭，厭惡阿摩司人與其他種族無止境的互相殺戮，雖然我因為後天的教育和自身的經歷討厭塔庫爾人，但相比起對他們的恨，我更希望阿摩司人能幸福而和平的生活。我希望大帝能真摯的愛我們，如同父親，亦或是一位真正的統治者——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有那麼一天，那樣的話，我們阿摩司人必將戰無不勝，可以將文明延續至永永遠遠。」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作為阿摩司大帝的造物，他永遠不會認真的對待自己的玩具，所以埃爾瑪只能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

  「生而為阿摩司人，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也很自豪，就如同你對自己身為邁克羅夫人而自豪那樣。」

  「可是……」克雷勒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他表情急躁，但是還沒等他開口，埃爾瑪便打斷了他的話：「阿摩司人和邁克羅夫人是完全不一樣的種族——即便知道了阻斷藥劑的原理，我還是要去親自試驗，去動手改造這藥劑中的細節。只有以我『阿摩司人』的軀體，去做一樣的事情，這樣才能得到完美的預防藥劑。」

  「而且，和邁克羅夫人不一樣，我們阿摩司人對這種外來病毒的抗性其實很高，只要有預防藥劑作為緩衝，讓我們能發現有病毒入侵我們的身體，我覺得絕大部分阿摩司人都不會那麼無謂地死去。」

  「但是，你沒必要讓自己置身於險境！」

  聽到這裡，克雷勒忍不住了，他對著埃爾瑪大聲道：「為什麼不多等等幾天？！只要多等等幾天，說不定自然導師閣下就連真正的疫苗都研究出來了——你還不是傳奇，這行動太危險了！」

  「可是。」面對克雷勒的質疑，埃爾瑪平靜的反問道：「倘若這幾天，疫苗沒有研製出來呢？」

  「就算研究出來了，倘若它卻不適合阿摩司人使用呢？」

  「克雷勒，你很清楚，極限病毒非常先進，是超越我們好幾個時代的頂尖超凡生化技術造物，取巧的預防它不難，但想要破解它，可沒那麼簡單——更何況。」

  埃爾瑪緩緩靠近克雷勒，她站在人類艦長的面前，靠的很近，近乎是緊貼著對方，她非常認真的說道：「嘴巴上的『區區幾天』，對於正在承受極限瘟疫的王庭民眾而言，或許就是幾百億，幾千億人的死去。」

  話畢，埃爾瑪抬起頭，看向艦橋之外的虛空，溫柔的目光，似乎能夠看見整個王庭中的無數世界。

  「我剛才，終於明白了，我為什麼在這漫長的時光中一事無成……因為我缺少了很多的東西，我缺少強大的力量。」

  說到此處，她頓了頓，然後道：「和犧牲的決心。」

  「這個多元宇宙中，沒有誰是救世主，不過，正如同你們『邁克羅夫人』願意幫助所有其他文明得到『預防藥劑』，四處贈與希望的種子那樣，每個文明和文明之間倘若互相幫助，必然能共同進步。」

  「但是絕對，絕對不能去祈求誰的『拯救』，將希望寄托在他人之上！」

  「我們必須要用自己的手，去獲得屬於自己的明日！」

  她如此堅定地宣告，語氣鏗鏘有力。

  在這一瞬間，有紫藍色的光芒，在埃爾瑪的身上亮起——光芒閃耀，一枚介於有形無形之間的戒指，出現在了她的手中，於她手指之上凝聚成形！

  但是此時此刻，埃爾瑪已經徹底地明悟。

  【——死亡啊！

  我一直都在恐懼。

  我恐懼著無常的大帝，恐懼著無情的外敵。

  我恐懼著這個多元宇宙沒有光芒的前路，恐懼沒有希望的明日。

  我甚至恐懼自己，恐懼沒有決心的自己，不僅無法改變這個世界，還會被這個世界改變。】

  ——但是現在，我明白了。

  恐懼源於沒有決心，源於我只想著去叛逆，去逃避，用最取巧的方法，嘗試去獲得希望。

  一切源於我遺忘了愛。

  「如果今天，我不付出一切去努力——是我的一切，並非是大帝的施捨，其他人的憐憫，以及你的幫助。」

  如此說著，埃爾瑪伸出手，溫和的撫摸著不知如何是好的克雷勒的臉，她看見人類艦長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在此時此刻這般情境下，他卻無話可說。

  所以在這一瞬，異族的叛逆者，覺悟一般的笑道：「如果我在今天，不傾盡全力的去努力，那麼，我怎麼能心安理得的等待明日的到來？」

  這就是我的決定。

  此時此刻，埃爾瑪人形的手中，紫藍色的戒指亮起了名為『神力』的光華！

  ——名為決心的光輝閃耀！——

  其名為【決心之持戒者·埃爾瑪】！

  時空的彼端，群星所在之處，四神之戒中的一枚開始亮起，開始呼應，祂檢測到了自己的使徒，足以承載這情感的個體已經在遙遠的彼方誕生——所以，祂便開始了歡呼，騰起了情感的巨浪。

  神力呼嘯著，朝著中央的戰場涌去——

  而因果的籌碼，落定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