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馬上就到

  聽見了這個聲音，埃爾森頓時感覺心中燃起了一團火焰，激動，感慨，驚喜來回交錯，但他也知道，如今並不是高興的時候。

  通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失聯，如今要塞情況刻不容緩，灰發的騎士按住胸中的躍動，他立刻走到石台前，閉上眼睛，用精神聯繫上了通訊陣法。

  「領主大人，這裡是黑森林要塞，白銀騎士埃爾森。」

  「居然聯通了？看來阿坦尼斯這個小型通訊陣不是劣質品。」

  

  聽到了回復，通訊陣另外一頭的聲音似乎同樣很是驚訝：「可惜距離實在是太短了，我都騎馬在雪原中跑了兩天，這才有充足的信號……埃爾森，要塞情況如何？」

  完全聽不懂什么小型通訊陣還有信號是什麼東西，但埃爾森卻能從這零散的信息中得知，自己的領主大人距離要塞已經並不遙遠。

  在振奮之餘，他為了節約時間，便用最快的速度匯報導：「要塞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衛星堡壘，補給不足滿倉時的三分之一，前方有近五萬的狂獸在黑森林中蠢蠢欲動，而那些瀰漫在山脈上空的黑紫色霧氣能夠隔斷所有探測魔法和通訊法術，這也是我們無法提醒主城的原因。」

  「傷亡多少？」

  聽到這裡，通訊陣另外一頭的聲音頓時就嚴肅了起來：「現在情況危不危急？」

  「傷亡人數並不多，五十三位戰士在堡壘被攻破時犧牲，一百六十七人在撤退時受傷，不過昨天狂獸在攻破所有堡壘後便退走了。至於要塞本身，目前並沒有受到攻擊，四十米高的城牆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攻破的，現在狂獸隨時可能來襲，全員正在全力備戰。」

  「情況不差，損失還可以接受，埃爾森，你周圍有哪位長……」

  嗡！

  一陣低沉的嗡鳴聲傳來，通訊被中斷，埃爾森惱怒的睜開了眼睛，他看向周圍，卻發現整個鐘塔正在輕微的晃動，而石台上泛起一絲絲波紋的白色鏡面也證實了這一點。

  「怎麼回事？」

  快步走出房間，灰發的騎士看向窗外，房屋頂棚上的積雪開始緩緩滑落，已經失去所有葉子的樹木抖動樹枝，大街上的許多行人都停下了腳步，他們驚疑不定的看著周圍，卻找不到原因。

  沒有人覺得這震動是地震，因為這裡是帝國北地，大埃阿斯山脈，一座活火山就在山脈的中央，假如發生地震，它肯定會有預兆展露，而不像是如今這樣寂靜無聲。

  「吱吱吱吱。」

  房屋中，樹洞裡，無數老鼠，松鼠，潛伏冬眠的小獸都被本能的預警喚醒，伴隨著越來越大的震動，房屋上的磚瓦開始顫動，屋檐下的冰柱也都挨個跌落，摔在地面，化作一地碎冰。

  ——黑森林。

  伴隨著大地的震顫，黑紫色的霧氣開始在林間翻湧，甚至催動出雲霧的巨浪，這污濁不堪，混沌無比的浪頭將整個森林淹沒，守城的士兵們都將視線移至此處，他們警戒著著這個巨大的異變，嚴陣以待。

  「呼啊啊啊啊！」

  突然，伴隨著一聲震撼群山的獸吼，黑紫色的霧潮被一個自遠方奔襲而來的巨大身影衝散，它身高至少有三十米，龐大的軀體如同一棟移動的要塞，透過霧氣，可以看出這隻如巨象猛獁般的長毛怪物有一雙巨大的獠牙和一條強壯的長鼻，一塊巨大的骨板將整個頭部包裹。

  冰雪因這巨獸的到來而變得活躍無比，甚至化作流動的冰潮環繞這它的身軀，形成了一身堅固的冰之鎧甲，而隨著巨獸的每一次呼吸，都有如黑煙一般的暗紫色霧氣升起，在毛髮間飛舞。

  轟！

  狂奔的巨獸正面撞上了人類廢棄的堡壘，在它的衝擊下，高大的石制建築如同脆弱的玩具一般被撞碎，巨大的獠牙甩動間，建築的殘片四處飛濺，撞擊產生的塵土升騰起一道煙柱，而它也暫時停止了衝擊，似乎正在緩緩恢復體力。

  「警報！快點拉響最高級警報！」

  「疑似黃金巨獸來襲！」

  嘟——嘟——嘟——嘟——

  悽厲的警報聲頓時響徹全城，被巨獸可怕的身姿給驚呆的士兵們終於反應了過來，他們立刻前往各自的崗位，準備迎擊這巨大的怪物。

  「火炮準備！」「法師，法師呢？」「它身上的冰甲至少有半米後，除非是攻城重弩不然沒有效果！」

  嘈雜的聲音在城牆和塔樓間蔓延，聽上去非常混亂，實際上卻暗中有序，一直都在戒備狂獸突然襲擊的守城士兵們雖然被這突然出現毫無預兆的巨獸給嚇了一跳，但卻沒有因此亂了陣腳。

  數秒後，一門似乎被特意改裝過的地精魔炮被推到城牆前方，一百五十五口徑的黑色炮口對準了那暫時停止移動的巨獸，在輝石粉末的催動下，魔紋亮起，它轟出了這場守城戰的第一發炮彈。

  嗖！

  聲音也追趕不及，尖頭鋼芯的穿甲彈以超音的急速飛馳在大氣之中，這對大型怪物特製的魔法炮彈命中了自己目標的左肩——它成功突破冰潮，將冰甲穿透，然後其中蘊藏的魔化爆裂粉塵轟然炸裂，釋放出強橫無比的衝擊波和高溫氣流，將血肉撕裂燒灼，破壞殆盡。

  「成功！命中了！」

  城牆上的守兵們頓時士氣大振，他們能清晰的看見，隨著劇烈的爆炸，這巨獸左肩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創口，紫黑色的血液如噴泉一樣噴射而出，將周圍的白雪染上渾濁的色彩。

  「這一發炮彈的原材料就要三千金幣，不過威力的確對得起這價錢！」

  「繼續，攻擊不要停，它還有戰鬥力，假如這傢伙撞上城牆就完了！」

  也有人看得出來，雖然那創口似乎非常嚴重，可對那三十米高，四五十米長，身寬也有二十米向上的巨大怪物而言，這傷口大概就相當於人身上被挖掉了兩隻手指大小的肉，雖然非常疼痛，但絕對不會影響戰鬥力，只能激起怒火。

  事實也如他預測的一般。

  「轟啊啊啊啊啊！」

  大雪飛揚，如同雷鳴般的音波化作實質的衝擊，空氣都被這巨大的聲音震盪出半透明的波紋，這比猛獁巨象都要大上數倍的巨獸昂首發出了狂暴的怒吼，似乎是響應它的意志，天地間頓時就憑空揚起了急驟的暴雪，黑紫色的霧氣在它的身軀上瘋狂蔓延。

  揚起兩隻前肢，然後重重的踐踏大地，在它的力量下，被冰雪冰凍了千百年的北地凍土瞬間就和柔軟的泥巴一樣，泛起洪流般的浪潮，朝著城牆處洶湧撲去。

  與此同時，要塞的第二波的攻擊也全都傾瀉而出，無論是重弩還是法術，火炮還是投石都擊中了這巨大的目標，雖然大部分都被環繞著巨獸周身的冰潮卸去，剩餘的一小部分也被半米厚的冰甲擋住，但仍有極少數的攻擊切實的傷害到了這怪物。

  被這土潮轟中，要塞城牆劇烈的晃動著，雖然這被精靈祝福過，內部有著活化樹根存在的堅牆不至於因為這樣的攻擊毀壞，可上面的人卻無法承受這樣的震盪，連綿不絕的攻擊頓時就停頓了下來。

  「呼——！！！！」

  而巨獸也發出了第二次痛苦的怒吼，它接連退了好幾步，渾身上下出現了許多巨大的傷口，但一股莫名的威壓突然出現，這巨獸突然張開了大口，劇烈的呼吸著，冰雪，紫霧混合著不可計數的空氣被它吞入腹中，氣勢仿佛要將一切吞噬一空。

  「啪啦，噼啪——」

  原本就巨大無比的身軀在不斷的吸氣中脹大，傷口也被瘋狂膨脹的肌肉壓住，不在流血，巨獸狂暴的氣勢不斷高漲，甚至在最後突破了一個極限——

  「轟——啊啊啊啊啊！」

  周圍的山峰因這吼聲開始震顫，千萬年的積雪崩塌，崩潰的冰之洪流朝著下方的森林席捲而來，而無盡的狂獸也走出了被紫色迷霧籠罩的黑森林，嚎叫著，開始朝著要塞奔襲。

  ——鐘塔二層，通訊終於再次恢復。

  第一時間就聽見了響徹全城的最高等級警報聲，通訊陣彼端的喬修亞立即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

  灰發的騎士並沒有回答自己領主的問題，他只是呆呆的看著窗外，遙視要塞的彼端。

  劇烈的顫動從面對黑森林的那一段城牆處傳來，似乎是有什麼龐然大物正朝著要塞緩緩前行。

  在悽厲的警報聲中，白銀騎士埃爾森的視線似乎在一瞬間穿透了城牆，他看見了有一個巨大的生命之火正在要塞的正前方瘋狂燃燒，那是龐大到如同山海般令人畏懼的存在，它通過燃燒著自己的生命，突破了自身的極限，點亮了一道光芒。

  那是黃金的輝芒，榮光的力量。

  「黃金巨獸……」

  低聲喃喃道，這位三十九歲的白銀騎士眼中閃動著複雜的光芒：「狂化的黃金巨獸，城牆完了。」

  他轉身回到了房間，重新聯通了通訊。

  「主上。」單膝跪地，這位中年騎士閉著眼睛，對著通訊陣的另外一頭靜靜的說道：「黃金巨獸來襲，城牆即將被攻破，黑森林要塞馬上就要失陷。」

  誰能阻擋騎士們守護什麼的心呢？

  再也沒有了，騎士的劍揮出，必定是為了捍衛什麼，生死在此決心下，早已變為沒有意義的虛言。

  「還未曾來得及為您效忠，實在是一件令人無奈的憾事，但我現在將要趕去前線，守護這片土地……」

  頓了一頓，灰發的騎士笑了起來，表情一片平和，他在隱約之間，回憶起了在主城城門時，第一次看見喬修亞的時候。

  「為您和這片土地奮戰到死，這樣也算是盡到了騎士責任。」

  「不，埃爾森，給我停下。」

  沉默了一瞬間，威嚴而充滿著自信的男音再次從通訊陣的另一頭響起，這位摩爾達維亞的領主大人對著自己的騎士堅定的說道：「沒有人會死，你也不需要用生命為我盡忠。」

  「因為我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