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紛爭大世

  無數記憶如河流湧入腦海，喬修亞的記憶重歸混沌。

  ——人類是在戰爭中成長進化，在殘殺中前進求生的物種。

  所以，當戰士用巨劍將眼前獸人撕裂時，心中什麼也沒有想。

  烏雲密布的陰鬱天空被徑直划過的雷霆撕裂，呼嘯的北風中隱約傳來號角的聲音，伴隨雷鳴，雨水開始降下，一開始只是淅瀝的小雨，但是沒過一會就變成了傾盆大雨。

  沒過一會，淤積的血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腿甲

  喘息著，喬修亞摘下已經破損的頭盔，屬於獸人那綠色的血液從黑色的發梢垂落，滴落血窪中。

  他環顧四周。

  屍橫遍野，周圍儘是殘肢內臟，亡骸堆積成山，已經沒有可以戰鬥的敵人了，他是唯一的生者。

  成功了，緩緩的咧開了嘴，喬修亞，無聲的笑了起來。

  以一人之力，擊殺超過上百獸人。

  

  哪怕是最誇張的傳奇小說也不會這麼寫的劇情，如今真實的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呼。」半跪在地，單手拄劍，喬修亞感受著身體內部撕裂般的疼痛，大腦中也是一團漿糊，戰鬥到狂化的後遺症開始顯現，靈魂扭曲一般的暈眩感侵襲精神意志，無數幻象出現在了眼前，如同真實的場景一般浮動。

  惡魔……隕石……殺……背叛！

  獸人……戰爭……領地……啊啊啊啊啊！！！

  青筋暴起，右手攜裹著狂暴的力量轟擊大地，無數殘肢在此大力下化作肉泥，血和鋼鐵的碎片被擊飛，落下，化作血腥的雨水，而瘋狂接管了意志，混沌代替了智慧，此刻，存在於此的並非是喬修亞其人，而是屬於廝殺的餓狼。

  「惡魔……獸人！！！」

  黑暗之中，兩點紅光亮起。

  總之，幹掉這幫雜碎肯定沒錯！

  不知為何，身子動了起來，鋼鐵鑄就的大劍劍柄被緊緊握住，沒有絲毫顫動，可堅固的劍柄卻在巨力之下慢慢變形。

  「不夠。」抬起頭顱，眼眶中的雙眼仿佛正在燃燒，男人看向不遠處，那些正在接近的獸人潰軍，刺人的紅色光芒在瞳孔中涌動：「完全不夠。」

  下一個瞬間，他便拖著巨劍，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中，而數息後，幾百米開外，正在潰逃的獸人殘兵中突然湧起了一道巨大的血浪。

  戰鬥才剛剛開始。

  「——干·你·娘老子那個時候怎麼那麼莽！」

  搖了搖腦袋，喬修亞表情痛苦，左手捂額，忍不住吐槽：「原來我是在戰鬥的時候穿越的，沒死真是好運氣！」

  抱怨之後，正常的記憶也迅速湧入腦海。

  喬修亞·凡·拉德克里夫。一位北方實地軍功伯爵的長子，也是家族唯一的繼承者，按照拉德克里夫家的慣例，在被家族騎士和老爹訓練的哭爹喊娘嘴歪眼斜後度過了成年禮，送進了軍隊，讓其獨自在軍中擴大人脈和交際圈。

  一切都很順利，喬修亞是一個開朗溫和的人，加上他作為一名有領地的強力貴族繼承者，本身實力又不弱，自然有許多人想要交好他，隨著時間推移，他在軍中的戰績和職務都步步高升，人脈和實力的進展也很迅速。

  這過程稱得上完美，直到有一天，一則遠方傳來的短訊打破了這一切。

  喬修亞的家族，之所以遷離富庶的帝國南方，前往寒冷的北地紮根，是為了鎮守『某樣東西』，這個責任是如此的隱秘和重大，老伯爵甚至從來不在他人面前提起，哪怕是喬修亞再三詢問，也只是用「你的實力還不夠，暫時不需要知道。」這種藉口敷衍。

  正是為了儘可能的承擔責任，年輕的戰士才如此勤奮的磨練武藝和力量。

  知道有來自領地的短訊後，喬修亞原本是有些疑惑的，自家老爹什麼性格他很清楚，石頭一樣的硬脾氣，平時從來不和他聯繫，幾年來一句關心都不帶有的，但當他打開觀看其中內容，一腔熱血頓時就湧上腦門——

  【鎮守之地封印告急，老爺已親自前去處理事態，城中無人管理，似乎有人趁此機會暗中謀劃，目前狀況危急，請少爺儘快返回，穩定領地。】

  署名是家族中老管家，別人的話喬修亞可能會不信，但從出生開始就一直照顧他的老管家，絕不會騙他。

  家鄉異變，年輕的戰士歸心似箭。

  可是，正當他準備和戰友告別，申請退役回老家的時候，該死的帝國高層突然掀起了對西部獸人的戰爭！此事前一點風聲也沒露，美名其名為想要欺騙敵人，就要先欺騙自己人，這打了喬修亞一個措手不及，帝國律法嚴苛，【戰時不得退役】乃是開國聖律之一，莫說喬修亞只是伯爵之子，哪怕是皇室貴族也要規規矩矩的遵守聖律，既然戰事已開，他只能按下迫切的心思，帶著滿腔怒火走上戰場。

  而一個來自異界，充滿了戰欲的靈魂在此時和他融為一體。

  在混沌的戰意中，他和『他』的記憶來回滾動，傳奇戰士的經驗加上自身的實力，使『喬修亞』在戰場上踏破敵陣，甚至以一敵百將敵群盡數殺絕，暴走之後更是突破重重戰線，以一人之力闖進獸人潰軍軍陣中，大肆殺戮。

  這也是為什麼身體受損如此嚴重的原因——不管怎麼說，全力廝殺了一天一夜，於峽中小道一夫當關，陣斬三百，獸人屍體都積累成山，哪怕是鐵打的人也要報廢。

  「有趣。」

  緩緩站起，冷靜下來的喬修亞抬頭看著黑暗的天空和隱約的雷光，有些感慨的說到：「看來，這裡就是邁克羅夫大陸，眾紛爭起源之地，也就是遊戲中的主世界嗎。

  一邊說著，他抬頭看了眼雲層縫隙間透露出的星光，將手伸出沾了點泥水，嘗了嘗味道，然後又對風比劃了一下。

  月光和星辰的位置，可以測定自己所在的方位。風向還有溫度，可以判斷出該範圍如今是什麼時間，是寒季還是雨季。而泥土的味道，則能準確的了解這塊土地究竟具體在什麼地方。

  就好比說托馬斯大峽谷下方其實是一處鐵礦，這裡的泥土味道帶有近乎血腥的鐵鏽味，和塔塔羅斯高原周邊的其他地域都不一樣。

  而綜合這些情報判斷，尤其是這場發生在托馬斯大峽谷的慘烈戰役來看的話……

  「現在應該是星墜歷831年秋末，十月中旬，史詩戰役『榮光遠征』這時候應該快到了末尾，獸人的不落要塞德瑞斯將會在第一場雪飄落時被攻破。」

  「我居然回到了這個時候。」喬修亞嘆了一口氣道：「不算太晚。」

  穿越之前，他是全潛入擬真遊戲『紛爭大陸』的骨灰級玩家，在遊戲中是總排名第三，戰士排名第一的傳奇戰士，紛爭大陸開服八年，遊戲中時間三十二年，經過了四個大版本更新，十二個史詩事件，傳奇任務上百，遠南聯盟，北地帝國，東部平原，西部山脈四個大伺服器都有各自獨立的劇情線，他穿越前原本是在遠南聯盟發展，偶爾去北地串串門，倒也是知道一些北地的主線事件。

  帝國對獸人發動的『榮光遠征』是北地伺服器的第二個史詩事件，而第一個是代表玩家入駐的『紛爭大世』。

  他當年還被朋友邀請，當過一段時間的帝國外籍軍團，進行掃蕩獸人平原的任務，現在來到異界的北地，卻也算不得一無所知。

  「人類的勝利是必定的，帝國養精蓄銳三代人，如今一朝爆發，橫掃獸人毫無壓力，大局已定，我也應該可以退役了。」

  想到此處，喬修亞反而異常冷靜，此時他徹底的將穿越這件事扔到一旁，開始極其現實的思考起未來的計劃：「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找到其他人類，去安全的地方休養身體，然後再思考回領地一事。」

  對穿越的疑惑和慌張，對原來世界的不舍和茫然，都對生存一點幫助也沒有，所以就被他迅速捨棄，因為是無用之物。

  無論是哪個喬修亞，都是一個心臟極大，對這種事毫不在乎的人，一個是早就習慣了這類都市傳說，一個是不理解也懶得去思考——當然，最重要的是事情已經發生，既然不能逆轉時間長河，與其糾結不如直接接受事實。

  當然，也是因為現在的情況危急，沒時間去嘰嘰歪歪一些沒用的東西。

  以地球的靈魂為主，新生的喬修亞需要的是想好未來的每一步，雖然老家領地出現異變固然讓他心急，但沒有好的身體再怎麼擔憂也是無用。

  「我看看現在狀況如何。」

  隨手打開了屬性板，喬修亞大致看了一下。

  【姓名：喬修亞·凡·拉德克里夫】

  【模板：首領】

  【稱號：勇武者-攻擊時，有機率進行威嚇判定】

  【種族：人類西北分支-種族技能：戰鬥種族（戰鬥技能經驗×1.1）】

  【等級：LV28·白銀（挑戰等級LV29·白銀）】

  【屬性：……】

  【體型：中等人形生命】

  【生命值：重度瀕危】

  【體力值：重度瀕危】

  【鬥氣：重度枯竭】

  【魔力：未開啟】

  【狀態：肌肉撕裂-重度疲勞-氣竭力衰】

  【職業：黑鴉突襲者/北地戰騎】

  【天賦：武器精通（職業），血戰歸還（個人）】

  【生活職業：鐵匠】

  【技能：MAX極意】

  【生活技能：LV21武器鍛造，LV22防具鍛造，LV9魔法武器鍛造，LV3魔法防具鍛造，LV1魔法器具鍛造】

  【裝備：破碎頭盔，殘破鎧甲，鏽爛腿甲，皮製長靴】

  【武器：帝國制式長槍三型（磨損）】

  【你的敵人從來都不敢出現在你的面前。】

  「凡人，黑鐵，白銀，黃金，極意，傳奇，我居然直接從傳奇巔峰迴到了白銀境界……屬性和當初比起來實在是太寒磣，不過在白銀高階這個段位還算好，全部都在都在平均值之上，不愧是是戰功貴族出身，鍛鍊有一套。」

  紛爭大陸這個遊戲中，一切都和現實一樣，釋放技能要做出相應的動作，念出正確的咒語，受傷會痛會失去力氣，基礎屬性通過鍛鍊提升。

  當然，最重要的是等級和技能，等級提供技能點，職業只是獲取技能的手段，收集技能組成自己的技能樹，完善獨屬於自己的戰鬥風格是成為真正高手的第一步。

  喬修亞在穿越前已經達成【技之極意】這個要素成就傳奇，全技能完全解鎖，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也能被承認，這意味著現在他能自由的組合技能，無需拘泥於技能樹。

  雖然不理解這個東西為什麼跨世界也能用，但同樣的，思考這種事情也沒意義，指不定就是穿越福利？反正都一樣。

  「不過，那個模版是怎麼回事？還有挑戰等級，玩家有這種東西嗎？說的我好像是個BOSS一樣。」

  至於屬性，喬修亞並不在意，這種能鍛鍊提升的東西他向來都是一眼略過，反正只要身體正常能動他就有信心轟殺一切對手，但現在，他的狀態實在是太過悽慘，自我恢復速度非常慢，急需治療。

  關閉屬性版，喬修亞左手拄著長槍當拐杖，開始朝著人類軍的方向移動，但直到他已經走下斜坡，來到了峽穀穀底時，朝著記憶中的人類軍陣走去時——他才發覺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

  「等等，剛才是怎麼回事！？」因為太過習慣所以現在才反應過來，喬修亞睜大了眼睛：「我不是穿越了嗎？就算我在紛爭大陸這遊戲裡呆了那麼長時間，但也沒道理穿越後能腦補出一個系統！」

  有點被驚嚇到的喬修亞迅速再次打開屬性版，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

  「真的有？！」摸著下巴，喬修亞一臉驚喜，然後又皺眉：「會不會是幻覺？以前聽說過，有人在聖誕由於精神恍惚，幻想出了一個女朋友和自己過節，我該不會也是這種狀況？」

  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視網膜邊緣刷過這麼幾條信息。

  【戰鬥結束，開始結算】

  【殺死獸人斧戰士拖古（19·白銀），殺死獸人掠奪者瓦倫（18·白銀），殺死獸人精銳衛士拿列（23·白銀）】

  【你獲得了45點遠征軍威望】

  【遠征軍威望：崇敬（5037）】

  「居然是真的……」眉頭舒展，喬修亞心情愉快：「既然如此，就更沒什麼好怕的了。」

  倘若說之前他還有點擔心穿越後的命運，但現在，他就沒有任何憂慮了。

  哪怕是不算遊戲中的經驗，他喬修亞前世也是一名精銳退役士兵，家中還開有一家武道館，有經驗有力量，單憑此身就不會畏懼任何挑戰，現在加上系統，更是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擁有這種級別的優勢，輕鬆就能把握命運，甚至還能……影響世界的走向！

  紛爭大陸中有無數史詩和傳奇事件，其中很多的結果都讓他不爽不痛快，但現在，一切都沒有發生，都還有改變的機會，想到此處，喬修亞不由得心潮澎湃，他握緊了手中長槍，眼中露出一絲光芒：「不僅僅如此。」

  一個真實的異界，肯定比遊戲更加廣大，他肯定能見識更大的世界，遭遇更多的人物，和更強的強者交手，和更惡的敵人戰鬥——

  他肯定能擺脫平凡的束縛，成為真正的，強者！

  「當然，先回去，找個休息的地方。」

  展望未來後，喬修亞還是明白事理的，倘若不儘快休息，自己的這個身體恐怕立刻就要餓死，渴死在這。

  現在可不是遊戲，而是現實，生命只有一次，此時他狀態非常差，雖然之前殺獸人的時候，腎上激素的分泌讓他暫時有了點力氣，但現在，渾身無力的感覺又回到了這殘破的身軀。

  必須儘早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之前有獸人小隊撤退，指不定之後會有獸人大部隊，他如今可沒有當初以一敵百的力量了。

  確定好方向後，喬修亞便以槍為拐，在黑暗中跨過屍骸和戰壕，不斷前行。

  沉默。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無無數屍骸的前方，忽然出現了些火光。

  那是軍陣中的火光。

  不遠方，整齊的踏步聲傳來，於喬修亞的感知中，在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大群有著明顯能量波動的人形生物，而就在他抬頭觀察的時候，火光卻開始搖晃，這群人突然地躁動了起來。

  「副統領？！」

  正在疑惑中，喬修亞突然聽見這一聲驚呼，而就在他眼前，一大群身著黑色有告死鴉裝飾鎧甲的人停止了整齊劃一的步伐，四散開來。

  以他的視角看來，就是有許多人脫離了隊伍，以近乎是衝鋒的速度朝著自己衝來。

  喬修亞不禁後退一步，本能的做好戰鬥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