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八千尺上望紅塵

  葉塵這話說的不假。

  莫說是三大宗，就連次於三大宗的白林寺和那已滅的岳松書院，坐鎮山門的強者，都比綰月強了不少。

  雖說山中還有英麒，可如今，綰月才是青雲宗的門面。

  化神期修為，根本不夠看。

  葉塵又道：「這書中所寫，可保你大乘期之下再無瓶頸。不過……若要修至大乘期，那就全憑你的造化了，成敗與否，絕非這書中區區幾千字可左右。」

  

  回過神來，綰月接過葉塵手中那書卷，行禮道謝：「多謝先生，綰月告退！」

  葉塵擺手。

  綰月心中已是大喜，飄然而去。

  區區這一書卷，可保大乘期下無瓶頸，這已是無數修士趨之若鶩的寶貝。

  若能踏足煉虛期，乃至合體期，便可震懾天下群雄了！

  葉塵望著綰月離去。

  兀自一笑。

  綰月天資不差，只是這些年來，山中雜事皆壓在她一人肩上。

  縱是再強的人，也分身乏術，自己的修為反倒落下了。

  葉塵又是莫名一嘆：「綰月的確有大才，可惜，可惜了。」

  「師伯既有此大才，還有何可惜的？」

  蘇星子不解。

  葉塵這話，說的實在莫名其妙了些。

  葉塵道：「她雖有大才，卻不可執掌青雲宗，命數如此，誰來都無能為力。」

  「先生曾說我上了山，踏入仙途，許多事便可慢慢懂了，可先生現在所說，星兒仍是不懂。」

  葉塵輕笑：「不懂也好。」

  仙路浩渺。

  其實這區區三年光景可懂的。

  葉塵起身，背後，悠悠一嘆：「所謂修仙，就是與天爭運，爭不過的是命數，爭得過的，才是運。」

  蘇星子低眉，似有所感。

  日月輪轉。

  綰月閉關不出，山門大小事務，皆有望舒峰核心弟子打理。

  山上仍有不少強者，也無人敢作亂。

  倒是扶搖峰上，依舊那般，零零星星幾個人，讀書的讀書，練劍的練劍。

  「天地玄黃。」

  葉塵依舊坐在那石桌旁，閒敲棋子，口中念念有詞。

  一旁。

  羅達用盡力氣揮舞重劍，緊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剛才葉塵所念那幾字：「天……天地玄黃。」

  「宇宙洪荒。」

  「宇宙……洪荒！」

  葉塵念一句，羅達便跟一句。

  雙臂揮舞那大劍已需全力，還要分神去和葉塵學文，就連屋檐上打盹的老蛟，都不由得咂了咂嘴：「練劍就練劍，還念什麼書，念得老子頭疼。」

  不過，這話老蛟也只敢小聲嘀咕了。

  要讓他當著葉塵面說出來，怕是沒那個膽子。

  全文畢，葉塵又吩咐道：「這千字文，今晚日落時，你需全文背下。星兒，教他練劍、背書。」

  蘇星子行至二人身邊，問道：「內門弟子需每日揮劍三千下，小師弟也是如此嗎？」

  「管他多少下，練就是了。」

  所謂練劍，其實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揮劍，無數次重複這機械的動作。

  日升到日落。

  有朗朗讀書聲，有劍風掠山林。

  連羅達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揮劍多少下，只知道日落之時，待葉塵叫停，自己已背了不知多少遍千字文，連張嘴的力氣都已沒有。

  這樣的日程，自打羅達取了巨闕後，便日日是如此。

  葉塵從未教他修煉。

  只是揮劍、背書。

  每隔幾日，葉塵再與羅達一一解釋，所背書文的意思。

  當然，也是邊揮劍邊聽講。

  匆匆三月過，又是深秋時。

  葉塵燒了手邊不少書卷，終是讓羅達不再揮劍，只道：「所謂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你的劍是如此，你的劍法，也當是如此。與你而言，一劈一砍，已是驚天動地，劍法之類反倒是多餘。」

  到此時。

  羅達已能單手持劍，劍風過處，三丈外堅石之上可見劍痕。

  羅達其實並未修出劍氣，在那堅石上留下劍痕的，只是揮舞巨闕之時所帶起的風。

  三月光景，羅達已入了築基。

  羅達今日罕見的並未練劍，反而問道：「這三月來，先生所教，我也不知有何用。」

  葉塵背手，遠眺青雲山：「你未下山入世，自然不知有何用。」

  羅達不解：「可我就是自塵世來。」

  葉塵道：「三年前你在山下，如今，你卻在在這山上，再瞧這俗世，瞧這芸芸眾生，當有不同。上了此山，再入俗世，所見又有不同。」

  羅達沉思。

  仙路三載，八千尺上望紅塵。

  回首，再入紅塵。

  羅達當即會意，試探道：「先生要我下山？」

  葉塵點頭：「你來青雲宗前，不也沒出過那小村子，正好去瞧瞧這大九州。山下是非對錯，再不會有人教你。記著，凡能成大事者，無論正邪，所做之事皆需無愧本心。」

  羅達重重行一禮，又問：「此行……要去多久？」

  葉塵模稜兩可道：「若你覺得三五天足矣，那邊三五天，可若覺得三五百年都不夠，千八百年亦可。」

  羅達追問：「那先生呢？先前師姐說，先生也要下山。」

  葉塵只道：「山高路遠，閒言少敘吧。」

  羅達再一行禮。

  負劍下山。

  已入了築基，當可御劍才是。

  可羅達卻依舊如當初那般，背著那把比自己仍高了些許的巨闕，就這麼一步一履，下了扶搖峰。

  不見山中鳥獸驚。

  那人下山，青雲依舊。

  蘇星子嘟囔道：「先生也不告訴他，下了山需去做些什麼。」

  「若什麼都說了，反倒沒意思。下了山後，願做他人手中一棋子也好，願做那芸芸眾生也罷，亦或是，去當個執眾生子的執棋者，都由他。」

  蘇星子追問：「可先生分明說，要讓師弟下山爭運。」

  「他若願去，自會去的。」

  語罷。

  葉塵背手，不再遠望群山。

  甚至也不回那石桌前，反倒直接回了草廬。

  不多時，屋內又傳來葉塵的聲音：「英麒，備劍，我們也該下山了。」

  英麒從樹杈上躍下。

  懷中劍一拋，置於背後。

  蘇星子見狀，解下背後佩劍，便要遞給葉塵：「先生不帶劍？要不，帶師父的焚輪去？」

  「此番下山，便不帶劍了。」

  話音未落。

  二人已至百丈外。

  下山，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