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客不見

  藍嫿川心頭驚嘆，如果能成為這把琴的主人，就算對琴不怎麼感興趣的人，怕也要愛上彈琴了，落座，打開案桌上放置的那一本曲目。

  她選了那一曲《葛生》。

  藍嫿川彈琴的手藝，還比較生疏，可是在手指觸碰到琴弦的瞬間，那種微微的震動和嗡鳴，卻像是滲透到她的魂魄里，帶起同樣的戰慄。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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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這首曲子調子很惆悵哀傷，可是她彈來，卻透著平靜，淡漠，她在跟不堪的前世告別，在極其冷靜地哀悼過去的事物，過去的人，過去的選擇和錯誤。

  茶溫正好，趙月澤正準備輟飲，琴音入耳，她纖美如玉的手指，緩緩將杯盞放下。

  彈琴人的技巧，在普通人里算是一般偏下，在她的面前，可以說是慘不忍睹，可是這琴風，這其中的情感，反而是行雲流水，拿起放下，決絕又利落，甚至她還能聽出嘲諷，聽出譏誚，又或者，她聽出了一絲殺伐，這種殺伐，隱藏在風淡雲輕又隨意的情緒里。

  趙月澤震驚了，其實她一直不太清晰，她究竟要等到什麼樣的人，只說要看琴心，可琴心又是什麼樣子，她也描述不明白，直到那個人出現，她才恍然，機緣終究是到了。

  這首曲子其實很短，連著彈兩次就行，藍嫿川彈罷之後，手指輕輕放在琴弦上，感受著餘下的震動。

  就算得不到，能彈一曲，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方才她彈琴，已忘記自己是在被考驗，只想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感受一下這把琴的難得，她的心境，完全和琴聲融合在一起，在其中得到抒發，直到現在，才幡然醒悟，自己身處何時，何地。

  「藍二小姐，澤姐姐有請。」小樓進來，滅了燈盞，這個屋子中央，只見絲絲銀月之光，令人心馳神往。

  藍嫿川才走出屋子，就聽到一個聲音在外頭響起：「我家小姐已經打聽到了，天音琴的持有人就住在這個屋子裡，無論如何也要見上一面。」

  「這位姑娘，您真的是找錯地方了，請不要打攪我家主人。」趙月澤身邊的小童擋在門口，不讓人進來。

  「打攪麼，天音琴的持有人，曾經放言，要為天音琴尋找有緣人，這兩年更是有迫切之意，我雖然琴技不高，但在帝都也能排上名頭，想必還是有資格試上一試。」女子的語氣聽著禮貌，但卻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驕傲。

  「就請這位小兄弟，為我通傳一聲吧，我必感激。」

  「抱歉姑娘，您既然找上門來了，按理來說也不是一點機會也不給你，主要是我家主人今晚有客了，明日你再來吧。」

  這小童可不擅長說謊，再看來人貌美動人，說話也輕聲細語的，他也不由得放軟了姿態。

  「有客了？客人是誰呢。」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藍芊，暗夜朦朧的光線里，她的眼裡閃過一絲冰冷。

  她的琴雖然好，可是比起來三大古琴，還是遜色了一大截，要是一個琴技稍微差她的，得到了天音琴，只怕會壓上她一頭，高手之間較量，差之毫厘，結果謬以千里。

  「這個，我也不知道，只是主人當晚有客了，是不會再見客的。」

  藍芊皺起了眉頭，方才她好像聽到了一陣琴聲，箇中倒是頗有情致，更蘊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心境，可是她從專業的眼光來看，那個人的琴技實在是爛到了極點，很多人可不像她能夠辨別其中深意，這樣的琴聲，十分制的話，只能得到一兩分，幾乎是被當成視聽垃圾處理。

  難道天音琴的主人見的客人，正是方才彈琴的那位，按說那樣的琴聲，應該彈了之後被趕出來才對啊，有什麼資格得到招待？

  個人的心境，感情是一回事，琴技是一回事，根本不能混為一談。

  藍芊頓時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這陣子凌雲書院到鬼市尋覓天音琴的學生越來越多，所以她也費盡心思，嘔心瀝血地尋找天音琴的主人，生怕落到了別人的手裡，難道現在，有人終於得了機會？她真的很想衝進去看看，那個人究竟是誰？

  都說天音琴如今的持有者性子清淡倨傲，幾乎沒有能夠令她滿意的人，可是現在屋子裡被考驗的人還沒有出來，越想，藍芊心中越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