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葬禮

  林禮的葬禮如期舉行。

  這天陽光明媚，很多愛他的人不愛他的人都一起來了，來送這個曾經在商場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人。

  前來弔唁的人很多，花圈都堆放到過道上去了，可是還有很多人要往裡面湊。

  楚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剛準備去後邊休息一下時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張子燕要上前拉著楚晴的手，楚南雪立刻上前從她們中間擠過去：「不好意思啊，麻煩借過一下。」

  楚南雪一回頭，發現楚晴對她搖了下頭示意思她不要亂來，她只好作罷。

  張子燕瞪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沒教養的丫頭。」

  楚晴面色平平不接她的話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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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子燕佯裝抹了下眼淚：「弟妹，你也別傷心了，節哀順變，哪像我們家慶兒明明還活著可還是……」

  話才說到一半，旁邊傳來重重的敲擊聲。

  老爺子握著拐杖，臉色陰沉：「林仲，你妻子今天是不是頭痛病犯了，要不你先扶著她去一邊休息，免得她又說胡話丟了你的人。」

  張子燕一聽老爺子說話了剛想說幾句，只見她的胳膊被林仲狠狠拉了一把，扭頭看到他臉色發黑就再也不敢說些什麼了。

  老爺子對楚晴說：「繼續吧，就當鳥兒嘰喳了一聲，不必在意。」

  楚晴臉色蒼白，從喉嚨里發出來的聲音打著顫，看她的眼睛沒了焦距，悲傷無邊無際。

  「沒什麼，今天是送林禮上路的日子，他生平為人謙和，今天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像他一樣不放在心上。」

  老爺子嘆了口氣，站在最前面，他的背又彎了幾分。

  林耀上前扶著老爺子，江悠悠則站在了楚晴旁邊。

  兩人出現的時候吸引了全場人的目光，那些關於江林兩家的恩怨，關於林耀和韓雪琳的所有謠言全都不攻而破。片刻之後，是更密集的議論聲。

  楚晴柔聲對江悠悠說：「別聽那些閒言碎語，個個都說得像親身經歷過一樣。」

  江悠悠想了下說：「我不能堵住他們的嘴，但我還是要繼續過我自己的生活。」

  楚晴點點頭，又說：「送別儀式繁瑣，如果你覺得身體不適了不用管我們，就讓南雪陪著你去休息一下。」

  江悠悠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孩子們肯定也想要陪爺爺多待一會兒。」

  楚晴的眼眶濕潤了，江悠悠用力握住她的手，兩個女人並排站著相互攙扶。

  鄭鈞看到江以寧，跟他說韓雪琳來了，但是不願意進來。

  江以寧往前望了一眼，目光從最前面的四人身上掃過：「不進來也好，認識她的人太多。「

  鄭鈞輕聲應了一聲，依序站在人群之中。他臉上的躁紅已經被風吹散掉了大半，可心裡還是毛毛的，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哀樂響——

  楚晴微笑著對他說，語氣就像兩人平時在對話一樣：「老林啊，你放心去吧，你看今天的天氣這麼好，你在路上走著會比我們先看到更美的風景。」

  老爺子聲音沉穩：「一大家人都來送你了，沒什麼可擔心的，放心去吧。」

  林耀的純黑色西服那裡別了一支白色的菊花，有兩枚細長的花瓣被微風吹得跌落下來，在空中打著旋落在石板上。他低頭看了一眼，冷清的面容下一雙眼睛深邃的如同古泉。

  輪到他獻語，可他什麼話也沒說，盯著墓碑上林禮微笑的黑白照片。有瞬間的恍惚，生死原來是這麼容易的事，他仿佛還在昨日，兩人還並肩坐在籃球場上聊著天。

  以後媽媽就由我來照顧了。

  您安心走吧。

  ……

  儀式結束之後楚晴就撐不住了，剛走到後面就毫無徵兆地倒在地上，見有人上來扶她，她虛弱地開口：「我有點累了，不礙事。」

  誰都知道她是悲傷過度。

  楚南雪和江悠悠互相看了一眼，留在這裡陪她。

  人都走光了，林耀看到老爺子一個人站在墓碑前，離得遠了看他就像是一棵傴僂垂柳，大風颳過他就倒了。

  「爺爺，還要陪爸爸多呆一會兒嗎？」

  「不了，我回去吧，他見到你奶奶的時候還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在這裡打擾他們了。」

  「那我陪你回去。」

  林耀回頭看了眼，然後扶著老爺子慢慢下了台階，他邊走邊說，「我相信親人總有一天會團圓，有人離去也是先行一步等著我們，所以我們不應該感到傷心。」

  「不傷心是假的，可活著的人也要活著去見證新的生命，去送走離世的人，只要活著這些痛苦都是必須要經歷的。這個道理希望你也能明白，等到了你送我的那一天要想起我說的話，不要太難過了，爺爺希望你們都好好的。」

  林耀想說些什麼，可看到那頭蒼白的發，也明白不管再說什麼都是無力的。人的壽命只有那麼長，他已經走到了最後一程。

  「爺爺，我是說，如果哪一天你收到我的死訊，不管那是什麼你都不要相信，當他是一場夢，夢醒了我就回來了。無論如何，我都會先送你離開，請記住我今天的這句話。」

  老爺子腳步一頓，停下來看了他一眼，目光犀利。

  林耀毫不避諱直視他的眼睛，無聲在訴說著什麼。

  老爺子看了許久似乎不懂，但還是點頭說：「也許到了那一天我就懂你這句話的意思了。」

  老爺子看到江悠悠，笑著說：「看到你們現在這樣真好，餘下的日子我就安心抱我的重孫女了。」

  「您就篤定他是個女孩子了。」

  「我是這麼希望的，女孩子好啊，貼心，男孩子調皮搗蛋的，我這把老骨頭會被折騰散架的。」

  「萬一是兩個了怎麼辦？」

  老爺子一愣，緩了一下喜笑顏開：「這可是個好消息。」

  林耀也呆住，不可思議地盯著江悠悠的肚子，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五彩斑斕，他咬了咬嘴唇，好想把她抱起來轉一圈。

  江悠悠面對那道炙熱的目光低下了頭，羞紅了臉。

  老爺子說：「你們兩口子一道回去吧，去陪陪你們的媽媽，我這老頭子就自己回家呆著了。」

  「剛南雪那丫頭還跟我說她想吃李姨的飯，準備和江以寧去你那裡住上一段時間。」

  「以寧他不是還傷著呢，去我那裡幹什麼？」

  「當然是養著了，聽說你那裡有好多補品吃都吃不完。」

  剛說完，楚南雪不知道從哪裡就跑了過來，挽著老爺子的手說：「爺爺，你在這裡啊，我找你好久了。」

  老爺子眉頭一皺，故意說：「你太吵了，千萬別說要去我家。」

  楚南雪哼了一聲：「我和李姨都說好了，她已經幫我們準備了晚飯。」

  江以寧的腿還是有些不方便，走路有點坡，稍稍落後了楚南雪幾步。

  「老爺子，這幾天打擾了。」

  楚南雪告狀：「爺爺剛說不讓我們去他家。」

  「我家的大門為你開著。」老爺子扭頭看了楚南雪那氣鼓鼓的臉，又笑了一下，「不過可以允許你帶家屬。」

  「這不還是歡迎我的意思嗎？」

  正說著，又有一個人跑向這邊，速度很快帶起了一陣風。

  鄭鈞眼珠子通紅：「雪琳她不見了，我找了好幾個地方。」

  江以寧回答說：「沒準已經回去了，我剛出來找她的時候也沒見到，打她手機也是關機。」

  「今天是我開車帶她來的，這裡交通不便她怎麼回去？」

  「問了她家阿姨，沒有回去。」

  鄭鈞手裡捏著一朵白色的桔梗，這是今早出門的時候她別在頭上的，臨走時她還親了她一下……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直到看到這朵花時涼意從地下滲出瞬間吞噬了他的理智。

  鄭鈞用最後的清醒問林耀：「你知道她去了哪裡嗎？」

  林耀的眼睛閃了一下：「不知道。」

  「不知道？」鄭鈞的目光從林耀掃過，寒意森森，他握緊拳頭有輕微的咯吱聲響發出。

  林耀對楚南雪說：「你和悠悠還有爺爺先上車吧，我們有點事情要處理。」

  江悠悠有些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他對著她點點頭。

  他們一走遠，鄭鈞就上去揪著林耀的衣領，雙眼好像在噴血：「特麼的，你說不知道？你不知道你這種人難道不屑於撒謊嗎？你臉上的表情已經出賣你了，快告訴我她在哪裡？」

  林耀的眼睛閉了閉，睜開后里面是一片冰封了的寒冷：「她的去留我無權干涉。」

  江以寧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這個當哥哥的還不知道吧，她要把肚子裡的孩子取出來，然後去美國找弗蘭克復仇。」

  江以寧臉色微變，盯著鄭鈞：「什麼取出來？」

  鄭鈞突然哈哈大笑：「什麼取出來？真是好笑，當哥哥的竟然不知道自己親妹妹要做什麼？江以寧，你欠她的，都是一個媽肚子裡出來的，為什麼她就該得到如此悲慘的命運？現在我告訴你，取出來就是她要把肚子劃開——」

  林耀猛然抬頭，漆黑的眼眸蒙上一層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