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人間廣漠如迷

  汽車停在了M實驗室門口，林耀竟然意外見到了趙格趙律師。

  「趙律師怎麼在這裡？」

  「我們律所和M實驗室有點合作，所以我會經常出入這裡。」

  「這種國家級的科研機構能和律所有什麼來往？」林耀說話帶了點刺。

  趙格聽出林耀話里的敵意，輕鬆一笑，絲毫不以為然：「這林總就有所不知了，M實驗室有很多專利技術，每年都會有很多侵犯專利的事件發生，或者直接用M實驗室的名號來打GG，這個時候我們就需要幫他們去打官司了。」

  「趙律師還真的是能耐，不僅擅長婚姻方面的公司，連這種專利技術的糾紛都能做，佩服佩服！」

  趙格臉上依舊帶著得體的笑容，面容沉靜的五官依舊在默默散發著魅力。他的年齡比林耀還要長個幾歲，光從氣質上這塊來看，兩人是截然不同的，林耀太俊了，所以他身上沉穩的氣息會被遮擋住，而趙格最吸引人的就是他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成熟穩重。

  這樣的氣質最會吸引一些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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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魏子藝那個小丫頭在一起了？」

  趙格搖搖頭：「沒有，我不想負了人家小姑娘的青春。」

  「當你出現在她人生的時候，就已經負了。」

  趙格臉上帶著極淡的笑容：「林總這麼說的話未免過於強求了，感情這個事本來就強求不得。」

  「沒有，我只是提個醒，小姑娘年齡小不懂得看人，我擔心會被大叔給騙了，所以提前提個醒。」

  林耀說完轉身走了。

  趙格愣在原地，胸膛處微微震顫，一時竟呼吸不暢，仿佛心臟被什麼堵住。

  因為麥平提前打過招呼，所以林耀只登記了一下就被人領到了三樓。

  沒一會兒，麥平就出現在他的視線當中。

  「你終於回來了，麥教授？」林耀直接開口，因為上次的事，他實在是無法對面前這個男人和顏悅色。

  助理端來兩杯茶，林耀接了過去，打量了四周，覺得麥平這個地方真不錯，現在國內的科研實驗環境完全不比國外遜色。他今天找麥平，主要說兩件事，一件是關於他身體裡的病毒，他想問問他去美國一個月到底帶回來些什麼消息。二是純粹找麥平聊聊天，男人和男人之間的聊天。

  林耀仍舊對上次他抽他血的事情耿耿於懷，所以今天才特地來找麥平。

  「這次又想抽我多少血？我可是提前做好準備的。」

  麥平喝了一大口，嘴裡呼出一口熱氣：「好久不見，氣色挺好。」

  林耀自嘲一笑，喝了口茶又放下。他喜歡喝咖啡，不太喜歡茶葉，真是再好喝的茶都喝不出味道。

  「你的實驗結果呢。」

  「這茶的味道不好嗎？」

  「……」林耀無語地看著他，「我們說話就一直沒在一個頻道上。」

  「跨頻道聊天，這個有難度，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

  「我會出現幻覺，上次有，這次有。」

  「出現幻覺也是應該的，這樣同樣有致幻效果，說他是一種病毒，不如說是一種新型的致幻劑，置於你手裡拿著的那支藍色液體，不過是一種解藥，能暫時壓制著藥效而已，如果沒有它，你就會死於自己的幻覺中。」

  「這麼說，你找到解決辦法了。」

  「當時我跟魏子健說最快要三個月，慢則半年，最慢要用個三年五載，如今我用了四個月，這速度也算是可以了。」

  林耀噙著冷光掃了麥平一眼：「我問你是否找到了解決辦法？」

  麥平瞥她一眼，正經道：「跟我來吧。」

  他就納悶了，明明是林耀來求他幫忙，怎麼自己還跟欠了他錢似的，從開始就沒給他一個好臉色。

  麥平不甘心，停下來專門沖他出了一口氣：「以後你再這樣，就不要來找我了。」

  「你到底走不走，一個男人婆婆媽媽的，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麥平：「……」

  林耀先是換了一身無菌服，把自己包裹嚴實了，麥平才允許他進來。

  實驗室里擺放著一張長桌，上面擺滿瓶瓶罐罐，還有很多精密儀器。麥平坐在電腦前打了幾行字，然後才回過頭來，看到林耀站在那裡，對他點了點頭，讓他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電腦的屏幕出現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圓點，應該是顯微鏡下被放大的微生物。

  「這就是一直存在你體內的生物，是不是覺得很震撼？」

  「有個小姑娘來找我，告訴我美國也曾經出現過這樣的案例，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美國，和那裡的科學家聯手研究，他們的成果加上我的，最後我們一起找到了來殺死這些病毒的方法。不過那些蟲子和你是共生的，它們死了，你也就死了。」

  麥平說話的時候眼角餘光忘了眼門口，那裡有一道人影，他很快收回目光，在看到林耀的時候突然愣了一下，真沒想到，林耀聽完真相之後還可以和他這樣平心靜氣地談話，真是一個頗有品格又雲淡風輕的男人。

  他補充一句：「死亡也有一個周期，三個月。」

  「這樣剛剛好，本來我已經陷入了死局，本以為會和對手耗上幾年，摸清他的真實目的，可只要我死，一定很快能逼出來。」

  「你死了，要到真相又怎麼辦，你還能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嗎？」

  林耀黑幽深邃的眸子暗了暗：「可我也不願意這麼苟且活著，就這樣吧，下個月我來找你，三個月也好，能夠做很多事情了。」

  三個月加這個月，一共四個月，幸運的話可以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了。

  麥平剛想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又收回去了，看著林耀的眼睛裡多了分戲謔。

  「我先走了。」

  麥平拿起出入卡放在操控台上，門開了。

  他嘆口氣：「怎麼都不聽我把話說完呢，哎，既然這樣那就算了。」

  最重要的是這裡還有很多內鬼，他不能提前說出真相。

  直升電梯速度很快。

  劉冬冬接到他的電話就把車開到了門口等著他。

  「車子給我吧，你打車回，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劉冬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他表情嚴肅也沒敢多問。

  車子開出路面，陽光普照，刺眼的光芒湧進眼睛。

  林耀戴上墨鏡，單手扶方向盤，她開車上高架，跟著茂密的車流緩緩前進。明天就要出發了，梗在心裡的這件大事雖然解決得不夠完美，但也總算塵埃落定。

  一瞬間，好像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這種乍然來到的平和，卻並沒有給林耀帶來輕鬆。他甚至覺得，沒目標，沒方向，就像現在開著車，卻不知道該去哪兒。

  腦子亂。

  林耀深深呼吸。

  下了高架，遇到第一個紅綠燈，由於剛過閘口，車流密集，堵塞得厲害，五分鐘還沒過幾輛車，不耐煩的汽車鳴笛不間斷地響起。

  聒噪，刺耳，聽得林耀心浮氣躁。

  後邊跟著一輛大貨車，還是不是的開雙閃等刺他的視線。

  等了四輪，林耀終於在搶綠燈變黃的前一秒勉強過線。

  後邊的鳴笛聲又開始新一輪的咆哮。

  前路又是無法前進一厘米的大塞車。

  好像給他找到了改變路線的理由，林耀果斷變道，把車子駛向相對寬敞的右轉車道。恰好是綠燈，他踩下油門，飆了出去。

  林耀給老爺子打電話：「我晚上過去吃晚飯。」

  老爺子見到林耀的時候總覺得他哪裡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他周身的氣壓比往常更加要低沉一些。

  「爺爺，我今天是來跟你告別的，明天我就要走了。」

  「去找悠悠？」

  「可是不能明目張胆去，必須要換另外一種方式，您只要記得我是去找悠悠的。」

  林老爺子愣了愣：「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就是走之前擔心您，想要過來看一看你。」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一大把年紀了，最後的日子都是用手指來計算的，你且放心去吧，去把悠悠帶回來，兩個人好好過日子。」

  林耀陪老爺子吃了晚飯之後立刻開車去了爸媽家，和韓雪琳舉行過婚禮之後他就沒太見過他們。開門的阿姨看到是他愣了一下：「少爺好久沒回來了。」

  「我爸媽呢？」

  「去公園遛彎去了。」

  林耀屈前面的公園裡找他們，還沒走進就看到爸媽的身影，兩人在一群老頭老太太之間跳廣場舞，他只是站了一會兒，然後往前走了幾步，到了一個籃球場。

  林禮和楚晴回到家的時候聽阿姨說林耀回來了。

  「我怎麼沒見到他？」

  「不是說去公園裡找你們了嗎？」

  楚晴眉頭一蹙：「沒見到就沒見到，我也不想見他。」

  「我去看看，沒準他還沒走。」林禮說完又向著公園走去，暗地裡加快了速度。他身為父親，想到他應該是有事要說，不然不會去找他們，找到了也不出現，應該是還沒想好怎麼說。

  ……

  籃球場裡傳來投籃時的哐當聲、拍球聲、吆喝聲。

  林耀看過去——

  黑夜已來，可是黃昏還掙扎著在西邊天色中扯出一條筆直的紅光。

  連接天與地，人間廣漠如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