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畸形兒

  王燁拿出手機，十指翻飛著，飛快打完一段話，然後對韓雪琳說：「雪琳姐，我不想回家，我們出去逛商場吧。我來的時候也沒帶多少行李，打算去買點生活用品。」

  她點點頭，吩咐司機掉頭去商場。

  韓雪琳沒下車，坐在保姆車上對她說：「你如果想好好逛個商場你就自己逛，我出現在公眾視線當中不太好，我就坐在車上等你。」

  

  「那你還是回去休息吧，我溜達完之後自己打車回去。」

  「你到時給我打電話，我讓司機過來接你。」

  王燁點頭道：「也好。」

  韓雪琳從包里掏出一張卡給她，只見她也從兜里掏出一張卡，晃了晃：「林哥給的，夠我花的了。」

  「行，那你慢慢逛，逛完了記得回家吃晚飯。」

  「我就在外面吃了，嘗一下中國的美味。」

  「怎樣都行，注意安全。」

  剛好是周末，商場人山人海的，人頭攢動。

  魏子藝和同事好不容易休息，兩人想約一起逛商場。

  路過一家內　衣店的時候，魏子藝突然放慢了腳步，目光在店裡邊搜索。

  同事問她：「你要買內　衣啊？」

  「嗯。」魏子藝先一步走了進去，趙格說她年齡小，她下定決心要改變，覺得改變應該從裡到外，首先要改變的是內　衣款式，她不能再穿那些粉粉嫩嫩的，她決定買套妖艷紅色、激情黑色和魅惑紫色。

  魏子藝的目光才能夠衣櫃裡面望去，她一眼就看見了玻璃櫥櫃中那一套性感的蕾　絲羽毛睡裙。

  輕薄的料子搖搖欲墜，只堪堪遮住某一處，炫愛模特肩膀上的帶子單薄，一看就很容易扯斷。

  離得近了，魏子藝更能看清睡裙的款式。輕薄的布料上鑲著羽毛點綴，胸前某處透過羽毛之間的空隙，若隱若現。

  魏子健把自己看的臉色漲紅，最後她咬咬牙，還是轉身朝另一個角落走去。

  她還是下不去手買比較性感又成熟的款式。

  正在結帳的王燁看到魏子藝通紅著一張臉，好笑地搖了搖頭，繼續刷卡付錢。

  她猜這個姑娘一定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想做出改變，還在猶豫當中，不過她還是會把那套衣服買下來的，因為那是愛情的力量啊。

  果真，她還沒有出門，就聽到有一個聲音小小的，對著服務員說：「可以麻煩把這個給我包起來嗎？」

  「喲……子藝……」

  同事剛想調侃她，她淡淡地解釋：「我是送人的。」

  「送人，送給那個律師哥哥？」

  魏子藝一聽原本就憋得通紅的雙頰此時更是紅得厲害，她急得跺腳，面紅耳赤，匆匆付了帳，轉身就上了電梯。

  「有什麼好害臊的？」

  同事還在後面追她。

  走著走著，王燁看了下時間，該吃午飯了，剛好有家肯德基，她走了進去。

  大概因為是周末的原因，帶小孩來店裡的家長特別多。

  王燁想吃個漢堡，隨意找了個比較短的隊伍，一邊玩著手機一邊排隊，等輪到她的時候才發先自己拍錯了隊，排了半天這個隊是賣限定的兒童套餐的。

  排隊等到王燁的時候，店鋪裡邊恰好只剩下最後一份。

  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付了帳接過餐和玩具，剛撕開包裝袋子，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陣哭天喊地的聲音。

  「哇哇哇哇我要小黃人啊，我要皮卡丘，嗚嗚嗚哇哇哇……」

  一個五歲左右的男孩子一看最後一個玩具已經送完，大聲哭了起來，整個人躺在地上撒潑打滾。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皮卡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小孩身上，而小孩眼巴巴盯著王燁手中的玩具。

  小孩的奶奶站在一旁，見孫子不肯起身，只得連忙蹲下去哄他：「奶奶給你重新買一個好不好？」

  老人腿腳不便，蹲下去的時候雙腿都在顫抖。

  見狀，王燁微微皺了皺眉頭。

  小孩依舊不肯起身，趴坐在地上，一雙眼睛哭得紅腫，他推了一把老人，又繼續躺在地上撒潑道：「我就要她手上那個皮卡丘。」

  說著，抬手指向王燁，高高揚起下巴，目光不遜。

  以往只要他一哭鬧，家裡人就會答應他所有的要求，所以小孩理所當人認為王燁會把皮卡丘送給他。

  一瞬間，原本落在小男孩身上的視線，都齊齊移到了王燁臉上。

  四周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王燁皺了皺眉，迎著眾人的目光，面色平靜，對那個小男孩道：「你想要我這個皮卡丘？」

  小男孩點頭，仍舊是一幅理所當然的樣子。

  魏子藝和同事也看到了這一幕，兩人停留在人群之中，小聲議論著，「現在的小孩一點家教都沒有。」

  有人回了句：「別這麼說，等你們自己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魏子藝回道：「只有沒素質的大人才教出沒素質的孩子，我要是孩子媽媽，一定要讓他給自己奶奶道歉。」

  那人哼了一聲，「不過是個玩具，那個女的給他不就啥事都沒有了嗎？」

  魏子藝抬起下巴，拉了身旁的同事一把，「我們趕緊走，有撒潑打滾的熊孩子就必然有潑婦罵街的家長。」

  跟她爭吵的那個女人見狀只得憤憤地撇了撇嘴，還罵道，「現在的年輕人一點素質都沒有。」

  不過魏子藝並沒有離去，而是拉著同事繞了一圈，離王燁更加近。

  只聽王燁繼續對著那個小男孩說：「如果想要這個皮卡丘的話，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跟你的奶奶道歉。」

  「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你推了一個愛你的奶奶，你這樣的行為很有可能讓你奶奶受傷。」

  「我不。」

  「那好。」

  王燁收起皮卡丘，什麼話都沒說，轉身離開。

  小男孩面色一怔，顯然沒有料到她居然不理自己，瞪大了眼睛扯著嗓子大吼：「我要皮卡丘，我要皮卡丘……」

  眾人面面相蹙。

  小男孩的奶奶沒有辦法，只能顫顫巍巍拉住王燁的去路，低聲道：「小姐，你能把你手中的這個玩具讓給我孫子嗎？」

  「不能。」

  「你看看你都這麼大了還和小孩子搶什麼玩具，我家乖孫子今年才五歲，你就當……」

  乖？王燁注意到了那個字眼，好笑地看向那位老者：「請問他哪裡乖了？再說了，這是我的東西，我跟他無緣無故憑什麼要讓給他？」

  老人也是尷尬的說不出話來。

  剛剛那個跟魏子藝爭吵的女人又一次開口說話了：「不就一個玩具了，你值得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嗎？」

  她的話音落，眾人也開始紛紛指責起來王燁。

  「我的天啊，哪裡來這麼多不講道理的成年人，道德綁架這不是嗎？」魏子藝喊了一聲，然後拿出手機站在王燁旁邊開始錄視頻，「今天來給大家看看事情的經過，起因是這樣的，一個姑娘排隊買了一個兒童套餐，小男孩撒潑打滾想從這位小姐姐手中搶過這個玩具，並且將自己的親奶奶推倒在地，這位小姐姐呢想讓小男孩給自己的奶奶道個歉，他不肯，然後這幫成年人紛紛指責這個小姐姐和小孩子計較，看到沒，現在的家長就是這麼教育孩子的，怪不得出門隨隨便便就能遇到熊孩子……」

  魏子藝話還沒說完，圍觀的那些人就跑的沒影了。

  王燁看向那個小男孩：「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到底給不給你奶奶道歉？」

  小男孩頭一仰：「不道。」

  「那好，有骨氣。」王燁伸手把那個皮卡丘扔進垃圾桶里，「我扔了也不會給你。」

  小男孩哇一聲又哭了起來。

  那位奶奶開始沖王燁抱怨：「一個東西而已，幹嘛要跟小孩子計較。」

  魏子健呵呵笑了起來：「怪不得您孫子這麼無法無天，他今天推的是你，要是把別人家的孩子或者老人推了，您是不是還要去埋怨他們為什麼出現在您孫子面前。」

  說完，她拉著王燁往出走：「走吧，跟這種人沒什麼好說的，待會兒說不定還會訛你撞倒她了。」

  走了一段路，魏子藝放開她，王燁看了一眼認出她是剛剛內　衣店的那個女孩，瞅了一眼，她的手裡果真提著一個紙袋，肯定是把那件睡衣買了。

  王燁淡淡說道：「剛才真是多謝你了。」

  「沒什麼，沒我你也能解決，我就是不想讓那幫人囂張，憑著那張嘴在那裡道德綁架別人。」

  王燁的眼睛從魏子藝臉上掃過去，立刻就把她歸類為那種天真又直爽的女孩子，她好奇這樣的女孩子會喜歡什麼樣的人，她主動介紹自己：「我叫王燁，來自紐約。」

  「我叫魏子藝……」頓了一下，她笑呵呵地說，「來自中心醫院，這位是我的同事兼大學好友。」

  「兩位原來是醫生。」

  「還在實習期間。」

  ……

  她們隨意寒暄了幾句，王燁再次道謝，跟她們兩人道別，一個人在商場裡慢慢溜達著。

  從商場回來，天色已經漸黑。

  韓雪琳還讓阿姨給她留了飯，不過卻不見她人，問了阿姨之後才知道她已經回房休息了，阿姨還囑咐她，不要讓她去打擾她，理由是她最近心情不好。

  王燁也沒說啥，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大概就是因為孩子。

  ……

  從醫院離開時已經九點鐘。

  夜雨開始淅淅瀝瀝，街邊路燈，昏昏慘慘穿透雨霧，照亮前方的路。

  車子平穩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封閉的空間裡始終保持著寂靜。

  林耀在收到王燁的消息後開車去了韓雪琳今天去做孕檢的那間醫院，問了問才知道原來她腹中的胎兒是畸形的，一條腿發育不良，就算生下來也活不久，可是她還是堅持要生下來。

  怪不得最近韓雪琳異常沉默，原來是因為這個。

  林耀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同情中又摻雜了些可恨。

  車子剛要駛入小區，他又掉了個頭去警局。

  鄭鈞今天寫了一萬字的檢討，把肚子裡的詞彙搜颳了一遍才湊夠字數，伸了個懶腰準備離開警局時，一出門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車。

  「你來幹嘛？」

  「過來看看你的檢討寫完了沒？」

  「說人話。」

  「想找你喝酒。」

  鄭鈞一聽打了個寒顫：「你可拉倒吧，再見！」

  他頭也不回就離開了，像見到瘟神一樣。

  林耀索然無味，只得聳聳肩驅車趕回去，下著這麼大雨，等於說他白跑了一趟。早知道不來了，太浪費時間了。

  王燁洗漱完之後就坐在客廳了，拿著紙筆在那裡寫寫畫畫。一場雨突然下得她心情有些鬱悶，紐約的雨下了幾天，到了這邊天氣才明媚了一天就又開始下雨，為此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把雨水給帶了過來。

  鉛筆在指尖打轉，王燁靠在沙發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電腦屏幕，沒有注意到林耀已經站在了玄關處。

  「在幹什麼？」

  王燁沒抬頭，說：「在忙著呢，讓你去打聽的事打聽打了嗎？」

  林耀壓低聲音小聲道：「和你想的一樣。」

  「啊？」王燁低呼了一聲，繼續轉著手中的筆，催趕林耀，「沒事了，你去睡覺吧。」

  林耀坐著沒動：「你今天去了哪裡？」

  「今天去逛了商場，買了些生活用品，順便認識了兩位朋友。」

  「哦？」林耀挑了一下眉，在她旁邊坐下，反正也無聊，就打算和天才少女聊聊天，「你交朋友的速度真快。」

  「一個善良的小姑娘，另外一個就不了解了，估計能和善良的小姑娘玩到一起性格也不會太差。」

  聽到她說別人是小姑娘，林耀就覺得非常好笑，提醒她道：「你自己也是個小姑娘。」

  王燁歪頭敲了一下腦袋，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中心醫院的實習生，　想想她應該跟我差不多大，叫小姑娘也是不對。」

  聽到中心醫院，林耀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可是又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那麼巧的事情，他問：「你今天遇到的那位實習生叫什麼名字？」

  王燁想了一下，名字都嘴邊又給忘記了。

  「是不是叫魏子藝？」

  王燁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我瞎猜的，因為我只認識她一個實習生，就想著會不會是她，沒想到這麼巧。」

  王燁笑道：「真是特別的緣分。」

  林耀也起身，笑著說：「是啊，我也沒想到，你第一個認識的朋友會是她，不過也好，她性格直爽，你們應該會成為好朋友。」

  王燁撂下筆，拍拍手起身：「決定了，我明天要去找魏子藝，跟他打聽你的一些事情。」

  「那估計沒什麼好話。」

  ……

  窗外的夜色很迷人。

  鄉間的夜晚寧靜又安逸，外頭飄著青草味和野花的花香，空氣中還伴著些許濕氣，晚風拂過窗戶，舒爽的涼意和混合著的清香。

  江悠悠打了一個呵欠翻身，本想著起身，可剛起來窗戶沒關嚴，透進來的寒風讓她打了一個哆嗦，她又慌忙鑽進了被窩裡。

  這一場雨下的，提前進入了深秋。

  今天的孕吐輕了一些，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小聲說：「寶寶，你要乖一點，媽媽最近因為虎子的事情而操心，不能再分心了。」

  回憶起今天發生的事情，她註定無眠。

  她今天發現虎子的小腿上長了一塊皮膚病，也不痛不癢。晚上的時候，她堵住魏子健，跟他攤牌。

  「虎子是不是發病了？」

  魏子健不說話，就相當於默認。

  「如果發病了，還能活幾個月？」

  「平均時長九個月。」

  她差點倒下，還好扶牆穩住了身體。不是不敢相信，只是沒想到那麼快。

  「另外兩個孩子呢？」

  「不知道，這種病你知道的，有人感染後能活幾十年，還有人活不過五年。」

  江悠悠抹了一把臉，聲音哽咽起來：「虎子還說有機會去大城市裡看一看，我要在他走之前幫他完成這個願望。」

  「你有身孕。」

  「不要緊，我能走路。」

  江悠悠閉上眼睛的時候，決定等過兩個月帶虎子和琳子還有二蛋去一趟城裡。

  昨天傍晚開始下的雨，今早終於見停。

  天空仍舊陰鬱，瀰漫著墨色的濃雲。

  魏子藝坐在三樓培訓室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室內的白熾燈光，折射在她潔白的大褂上似乎反光。

  她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裡，疊腿閒適的靠在椅背上，側頭望向窗外。微微眯著眼，濃密的黑睫輕輕顫動。

  「服用抗生素期間，特別是頭孢類，甲硝唑類……否則會出現雙硫侖樣反應，心跳抑制，發生猝死風險……」

  培訓室講台上，講師正盡職盡責給大家做藥理方面的培訓。就在這時，魏子藝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隔著不料貼著她的手背開始不停的振動。

  「喂，你是哪位？」

  「我是王燁。」

  聽到這個名字，魏子藝非常意外，沒想到昨天遇到的人今天就打電話要求見面了。

  她悄悄離開培訓室，到了醫院門口看到那瘦瘦小小的人，笑著走過去：「我很是意外。」

  「我也很意外，沒想到你居然認識林哥。」

  魏子藝愣了愣：「誰是林哥？」

  「林耀。」

  魏子藝當下平著張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討厭他？」

  「討厭。」

  「可是你不但覺得他討厭，你還同情他。」

  被猜中心事的魏子藝看向王燁，「早知道你是他妹，昨天我就不應該出聲幫你的。」

  「我不是他妹，你別亂扣妹子，叫他一聲哥哥，是因為他比我老。」

  魏子藝抱著胳膊：「說吧，你來找我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找你喝喝茶聊聊天，八卦一下子。」

  魏子藝看了看時間，「你要等到中午了，我這會兒還在培訓，不能離開太長時間。」

  「那醫院隔壁咖啡館，中午見嘍。」

  本來林耀應該把所有事情的經過之後說給她聽，可是才說到他被韓雪琳下藥，他就不想說了。王燁本來覺得這就是一件簡單的愛恨情仇，可是沒想到事情竟然可以追溯到上一代，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媽媽竟然和女兒一個愛上爸爸一個愛上兒子，再加上那個傻警察參乎其中，事情比她想像之中的更加有趣，用自己一人之力化解這恩恩怨怨，比那些殺人案件什麼的有意思多了。

  得到王燁來的原因，魏子藝微抿了一口加了牛奶的紅茶，放下杯子。

  思考了一會兒，她還是開口了，把她知道的事情沒有任何保留地告訴她，其中也包括林耀活不久的事情。

  王燁在聽完之後，目光變得深沉：「我想去見麥平。」

  魏子藝也不知道她要見麥平做什麼，只是淡淡說了句：「他把自己關進了實驗室，一般人進不去。

  「你給他打電話？」

  魏子藝攤手：「幾乎是處於失聯狀態。」

  「誰可以把我們帶進去？」

  「是有個人，不過……」她想到了趙格，上次也是他把她帶進M實驗的，不過趙格似乎因為那個吻之後，總是躲著他，去到律所她也見不到他。想到這裡，她重重嘆了口氣，「去了也沒用，他不會幫我們的。」

  王燁對著魏子藝神秘一笑：「你放心，我想辦法讓他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