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3章百密一疏

  陽光從窗格裡面斜斜泄下，照著楊雨清的臉頰，她的眼睛裡沒有一絲雜質，而她說的事情亦沒有一絲可疑之處。

  哈坎慢慢地御下心中防衛，抬眼看她：「你是說江南簫家現在還有一個活口在中原？」

  「不是一個，是兩個。」楊雨清道，「除了楚簫之外，還有一個人，是他主母的親生嫡子，不過那個人現在受了重傷，不能說話不能動，基本就是個植物人了。」

  哈坎不明白什麼叫作植物人，但是可以想像得到一個人不能說話不能動，吃東西都要靠別人用管子往胃裡灌到底是個什麼慘狀了。

  

  一抹苦笑浮上眼底，哈坎喃聲道：「想不到我們江南簫氏鼎盛一時，如今卻留下這麼個下場，死的死亡的亡，僅存的幾個人裡面，還有一個成了這副樣子，這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做了什麼孽啊……」

  他終於肯承認自己是誰了，楊雨清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會這麼恨龍子驥了，這不是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恩怨，而是兩個家族的恩怨。

  他恨龍子驥，就是因為他姓簫，而龍子驥姓龍。

  「楊大人是怎麼看出來我就是簫氏的後人？」哈坎問道。

  「你們簫氏的人都有著極為出眾的容貌，而且你的眼神和說話的氣質都和楚簫有點象，特別是閉著眼睛一臉愴然的樣子，看上去就更象了。」

  「哦？」哈坎眨了眨眼睛「看來你和那位楚簫很熟？」

  楊雨清訕然一笑道：」嗯，我們兩個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哈坎動了動唇角沒說話，之前就聽說過這位楊大人是個斷袖，和龍子驥的關係有點不清楚，這會兒說起自己的堂弟楚簫時，那個眼神似乎也有點閃爍，他們兩個不會也是……

  哈坎沒再往深處去想，無論如何，知道自己在中原還有這麼一位親人，簫氏滿門還有這麼一支血脈留存下來，終是一件叫自己欣慰的事情。這一回自己落在他龍子驥手裡，斷然逃不過一死，只要姓簫的還有人活著，那就有希望。

  四周的空氣變得有些沉默，楊雨清乾咳一聲道：「哈坎王子，你還有什麼話要帶給你自己的父親嗎？」

  「我的父親早就死了！」哈坎一笑。

  「死了？」楊雨清很是吃了一驚「你不是月支國的小王子嗎？那王位上坐的那一位不是你的父親？」

  哈坎笑了笑：「他是我的義父，當初我們簫氏滿門蒙難之時，我的父親正在關外做生意，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也不敢回中原，只能私下裡派人回去打探，這才知道我們簫家所有的人被他周丹青滅口，竟然是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來。

  我父親因此氣得一病不起，他生前的生意做得極大，與月支國的國王私交甚好，臨終就把自己所有的財富和我一起交給了月支國的國王照顧，國王便將我收為義子養在宮裡，保住我們簫家的最後一支血脈。」

  「這麼說，在月支國你也是唯一的簫氏之後了？」

  「對。」哈坎點了點頭「我一直以為我才是簫家唯一的後人，現在我才知道，我還有一位堂弟在中原，他生活得很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謝過楊大人您告訴我這些。」

  楊雨清有點默然，老蕭家當初遭的難實在是太大，子孫七零八落不說，血脈也一一凋零，可憐了當初老爺子創下那麼大的基業。

  一陣無語，楊雨清默默地拱手一禮：「蕭兄，保重。」

  「楊大人，保重。」哈坎低頭回了一禮，再抬頭時已經是一臉恬然。

  蕭家的人物個個丰姿不俗，心中的死結一打開，立時恢復了風清月朗的神態。

  楊雨清不敢再多看他，折身出了獄門，衝著身邊的人吩咐道：「你們好好對待哈坎王子，且莫再虐待他了，哪怕彼此有仇，那也是戰場上的事情。如今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囚犯，應該得到尊重。」

  三日後的午時，哈坎將會在城牆上被當場斬首示眾。

  介時附近百餘里的民眾都會前來圍觀也先和大薩滿分別已經暴屍數日，今日哈坎也被當眾剖腹剜心，相信從今往後這草原上的人再也不敢來挑釁北疆城。

  龍子驥親手寫下了祭文，張玉親自行刑，只待到時哈坎人頭落地，將那一腔熱血灑上城牆，城下犧牲的一萬多將士方可就此安息。

  這天一大早，四面八方的民眾已經紛紛趕到了北疆城，等著觀看這一盛典，然而就在頭天晚上，北疆城的牢里突然著了火，所有的將士們一起將火撲滅之後發現……哈坎不見了。

  營里的所有人都慌了神，就象是要唱一出大戲之前，主角突然失蹤了一樣，滿城上下所有人全部出洞尋找哈坎。

  張玉氣極敗壞，親自帶著手下眾人在城裡挨家挨戶搜查，連燕雀窩和老鼠洞都沒有漏掉。

  可是找來找去，硬是一點蹤跡也沒有，哈坎這個人就象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連一根汗毛也不見。

  龍子驥震怒，在屋子裡轉著圈子暴跳如雷：「難不成是這城裡混進了哈坎的人？那我龍子驥的手下也難免太慫了吧？這麼多防衛竟然能叫這個人跑了？」

  楊雨清一直在旁邊沉默著，直到他把脾氣給發夠了，這才道：「子驥，北疆城實在太大，百密之中難免有疏，不如眼下咱們還是先把哈坎的事情給放一放，先一步招兵買馬的好。對了，前幾日你親自負責招兵的事情弄得怎麼樣了？本地的軍士想來比中原的軍士體力上要好很多吧？是不是操演起來也更快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