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4章老婦
2024-05-04 04:45:21
作者： 歸雲子
想來是昨夜哭得太久，杏兒這會兒看上去還眼紅鼻子腫的，身上穿著件粗布衫子，一雙小手裡拎著的水桶看著比她都沉，看見楊雨清也不敢多說話，低著頭打了個招呼就往廚下走。
楊雨清斜起唇角微微一笑，抬腳出門上工去了。
李木匠領著徒弟們緊干慢干，不幾天五間房子全改好了。
老楊家這個宅子地段好，幾個門面都好租。
一間租給了賣糧的，一間租給了賣布匹的，一間租給了賣雜物的，還有一間租給個賣菜的，最後一間倒是叫個賣涼茶的婆子給租去了。
因為上輩子看過名著，這輩子楊雨清對開涼茶鋪子的老太太有點膈應。
有意不把房子租給他，仔細一想，自己這是怎麼了？可是裝男人裝得太久，有點入戲太深了？
平白無故的就擔心自己會戴綠帽子了？
想到這裡楊雨清自嘲地一笑，將這最後一間大大方方地租給那個賣涼茶的了。
五間房子各收了三個月的租金，去掉給木匠的工料錢，餘下的幾十吊錢悉數交給老娘。楊雨清鬆了一口氣，轉身投入到熱氣騰騰的記帳工作里去了。
這邊杏兒被罰到廚下連做了幾天粗活，手也磨粗了，腳也跑大了。待到木匠們都走了，姑爺子也沒發話說她能回屋裡，只能還在廚下呆著。每天幫著青兒做做飯挑挑水，燒燒火，整天不閒著，可她把那一身愛調唆主子的毛病給治住了。
這一邊，李玉蘭每天依著大戶人家的規矩到楊母面前晨昏定省，近身服侍著。初時心裡還一百個不情願，只當是楊雨清故意來拿捏她。
幾天處下來，卻發現楊母為人極為和善，說起來是叫自己近身服侍，可是老太太身體很好，根本不用自己在旁邊照顧什麼。
反倒是老太太一心體諒著她現在有著身子，噓寒問暖，百般照拂，真真是拿著自己當親生女兒一樣來痛愛的。
李玉蘭母親死得早，打小被姐姐照顧得多一些，後來父親也不在了，便隨著姐姐住到了姐夫家裡。
雖然父母的遺產夠多，家裡是個富貴的，可是獨獨缺的是這母愛親情，不想如今卻是在楊母身上重新找到了。
幾天下來，婆媳二人越來越親近，處得如同親生母女一樣了，只是楊雨清每天照樣早出晚歸，一句話也不與自己多說。
暗地裡觀察了幾天，李玉蘭漸自覺得這個楊雨清看起來滑頭得很，但是這麼久了，從來沒有提出來向自己娘家要一分銀子的事兒。倒是他自己是個能幹的，幾間房子一改就先收了一筆錢，他自己出去做工也沒有少掙。
難不成是之前自己看錯他了？
李玉蘭是個表面聰明，骨子裡有些糊塗的人，要不然也不會當初僅僅是因為喜歡了楊玉亭就與他私定了終身。到後來，沒想到這天底下一等一的老實人還會甩了自己這麼一道。
李玉蘭與其說是對楊雨清不放心，不如說是對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不放心。早些年的痴心已然全部錯付給楊玉亭那個書呆子了，這輩子怕是再難全心全意地愛上第二個人。
這個楊雨清，自己是當真看錯了他也好，還是一時誤會了他也罷，也只是維持個夫妻之間的表層體面也就夠了，至於男女之情根本就扯不上。
想通了這麼一層，李玉蘭反倒坦然了不少，平日裡還與楊母平和相處著，對於楊雨清還是依然疏離。
楊雨清埋身帳房，經過一個月的清算，將所有的舊帳亂帳給理了個清楚。
被壓了數年的老帳被一一理清了，楊雨清的工作輕省了不少，閒著沒事，也去堂上坐一會兒，幫著夥計們點點貨。
掌柜的對這個能幹的小伙子極為賞識，有心將前堂管帳的活計也一併給她，再多給她一份工錢。
楊雨清看了一眼前堂那個兢兢業業的老先生，趕快婉言謝絕了。說是自己這後堂的帳平日裡算起來就已經很費腦子了，要是再管了前堂怕是要出錯。
掌柜的也就沒有多說什麼，由著她每日把工作幹完了就在堂前隨便招呼一下。
這一天店裡來了一位老婦人，身上的衣服很是破舊。說是要買糧，從口袋裡摸了半天才摸出了六文錢，可是店裡的價格標得清楚，一升糧食八文錢，她這點錢還不夠買上八合的，故此不賣給她。
那老婦人手裡托著那六文錢卻是不走，哭哭泣泣地說道：「我這身上只有這麼六文錢了，你們哪怕便宜些將那糧食稱給我幾合便好。」
店裡的夥計滿臉的不耐煩：「你這婦人莫要在這裡聒噪，我們這店裡的糧食向來不按合賣，要不然您再去別的糧棧里瞧瞧去？」
那婦人拿起破爛的衣角將眼角展了展，道：「我那老頭子在家裡病著，如今沒有糧食下鍋了，你們便可憐可憐我們，將這一升糧便宜兩文賣給我可好？」
楊雨清看著有些不忍心，剛想上前幫那老婦人付上兩文錢，卻被掌柜的暗地裡拉住了。
掌柜的上前衝著那老婦行了一禮道：「這位大娘，不是我們難為你，一來我們這裡不按合賣糧，怕是這樣賣了糧食損耗太大，我們糧棧虧不起。二來這糧食的價格都是東家定的，我們這裡的哪一個人也不能隨便給您便宜了，實在對不住，要不然您還是去別的糧棧看看吧。」
老婦人又纏了半晌，實在無法這才走了。
待到婦人走了之後，楊雨清偷著問那個掌柜：「適才那婦人這麼可憐，你怎麼就叫她走了？這一條街的糧棧都只按升賣不按合賣，這婦人能上哪兒買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