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商沉，我要回京城

  朦朧之間，容襄聽見了幾道不同的聲音。

  大部分都是在喊「阿襄」。

  容襄在夢中蹙眉，對於這些「不速之客」並不是很歡迎。

  這些聲音在容襄看來就是來打擾她和母親的相處的幸福時光的。

  容襄本能地排斥這些聲音。

  她甚至不想去探究這些聲音究竟是誰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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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關心，更不想這些聲音繼續出現。

  所以容襄選擇聽之任之，不去回應。

  她看見母親在不遠處跟她招手，讓她過去，於是很歡快地就過去了。

  如果這是夢，她希望永遠也不要醒過來。

  醫生檢查完了容襄的身體狀況，然後對著一臉擔心的裴庭等人搖了搖頭。

  商沉看著躺在床上不願意醒過來的容襄，眼底全是不忍。

  裴清洲則站在一邊，連手都在抖。

  連多看一眼容襄的勇氣都沒有。

  「小姐身體上機能上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任何指標都沒有紊亂，只是......這完全是心病，如果小姐自己不願意醒，用什麼外物刺激都是沒有用的。」

  「心病......」

  裴庭喃喃道。

  然後握緊了拳頭。

  他怎麼會不知道容襄的心病到底是什麼呢？

  是他愛了一輩子的人，是臨死都沒能再見他一面的人，是被容家人無情殘害的人......

  容襄這麼多年，唯一的精神依靠就是容琬青，如果容襄是在夢裡見到了容琬青，那麼不願意是醒過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可是......人怎麼能一直沉湎於夢境之中呢？如果容襄一直是這個狀態，跟活死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所以就算裴庭懂容襄那種不願意醒過來的心情，也不會放任她這麼做的。

  醫生走之後囑咐了一句：「最近這段時間沒有什麼別的辦法，只能跟容小姐多說說話，一次不要進入太多人，一個人就夠了，多跟容小姐交流，找一找容小姐在現實世界可能會留戀的事情多說一說，這樣可能性會更高一點。」

  但也只是可能性。

  醫生只敢說到這兒了，誰都不敢打包票。

  因為一旦找不到任何容襄留戀的事情，那麼他們面對很有可能就是永遠也醒不過來的容襄。

  這是沒有人能承受得住的事情。

  裴庭沉默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醫生出去之後，裴庭緩緩抬起頭，看向了一直站著沒有說話的商沉。

  看了他好久，良久才緩緩開口。

  「雖然我不是很願意承認，但是如果這件事是你做的話，可能性應該會比我們更高。」

  畢竟他們跟容襄的緣分今年才開始，就算有血緣關係維繫著，也終究是相對淡薄的。

  這一點他們不得不承認。

  商沉點頭，然後沉默地坐下。

  握住了容襄的手。

  裴庭和裴清洲幾乎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病房。

  最後整間病房中就只剩下了容襄和商沉兩個人。

  商沉其實也沒什麼頭緒。

  突然他想起來了他受傷那會容襄在他床邊跟他說過的話。

  淡笑了一下。

  然後緊了緊容襄的手，緩慢啟唇。

  「阿襄，你還記不記得，之前你在我床邊說過的話？」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阿襄，你就不怕你一直不醒過來，我會跟別人跑嗎？」

  說完這句話，商沉倒是先自嘲地笑了一下。

  怎麼會擔心這個問題呢？

  他自始自終心裡就只有容襄一個人，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又怎麼會愛上別人？

  只是這是現在沒辦法的辦法，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也得嘗試一番。

  但是事實是，容襄沒有對於商沉這句話起任何的反應。

  商沉就這麼看著容襄，看得眼睛都酸痛了，也沒有等到容襄的任何反應。

  即使只是動一下的細微動作，都沒有。

  容襄躺在那裡，就好像一個易碎的瓷娃娃，隨時都可能會碎掉，會離開他。

  容襄在夢境中和母親正在一起討論戲文，突然就聽到了這一聲。

  但是容襄不在意。

  沒有什麼比母親重要，這就是她的信條。

  所以自然不會有任何反應。

  商沉沉默了許久，想著還能說什麼。

  但是他發現容襄對於這個世界的眷顧真的少得可憐，少到他已經完全想不出來還能有什麼了。

  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商沉幾個人已經來回輪換了好幾次，但是每個人把能想到的都說了。

  最後只能坐在容襄身邊，和她一句一句地說著已經說過的話，重複一些家常。

  這些的作用微乎其微，沒有對容襄產生任何影響。

  十幾天過去了，容襄沒有任何想要醒過來的跡象。

  所有人都牽腸掛肚，一直在詢問著，容襄今天有沒有一點徵兆。

  但是每一天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

  沒有一點，哪怕是一點。

  今天又輪到商沉了。

  這一次他的臉色沒有以前那麼差。

  似乎是想到了更好的辦法了。

  商沉開口的一瞬間，就帶著略微的急切。

  雖然聽上去還是沉穩的，但是熟悉他的人一定能聽得出來變化。

  「阿襄，今天我來晚了，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梨園突然出了事情。」

  「我趕回去處理了。」

  「容雅琴想要收購梨園，這幾天一直安排人在找梨園的麻煩，梨園已經很久沒有幾個客人了。」

  「不過你不用擔心，這些我已經全部處理了，不會再有什麼問題的。」

  「只是客人這一方面，我確實沒有什麼辦法，對不起，阿襄。」

  「聽老闆說，梨園之前那些客人們嫌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自己想聽的角兒唱的戲文了，所以才都離開了。」

  到後面，商沉的話戛然而止，點到為止，不再多言。

  商沉這一次有一點底氣，容襄不會無動於衷的。

  畢竟梨園是容琬青還留在世上的，對她來說最後一點慰藉也是容琬青和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點聯繫了。

  容襄不會想眼睜睜看著梨園被毀掉的。

  尤其是，毀在容雅琴手上。

  只是剛一開始，商沉剛說完的那會，容襄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但是商沉不著急，他一直握著容襄的手，等著她的反應。

  此刻容襄在夢境中，將商沉說的一切都聽得一清二楚。

  從前他們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因為她的自我意識自動就將那些聲音劃分到了想要拆散她和母親的隊列之中，所以她其實是不太能完全聽得清的。

  但是這一次沒有，商沉說的一切，她全部都聽得一清二楚。

  而且很激動，很生氣。

  容雅琴，她倒是忘了，在京城還有這麼一群人等著她回去收拾。

  只是容襄看著眼前從剛剛開始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的容琬青，眼中是濃重的猶豫之色。

  「母親，你那麼狠心，從來不來我的夢裡，如果這次我走了，是不是又再也見不到你了？」

  容琬青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容襄，然後抬起手撫摸著容襄的臉。

  十分溫柔。

  容襄的眼中早就蓄滿了淚水。

  「母親，阿襄不想離開你，真的不想......」

  就在容襄默默掉眼淚之際，容琬青突然開口了。

  「阿襄，去吧。」

  容襄抬起頭錯愕地看著容琬青，而容琬青的眼中只有滿滿的不舍和鼓勵。

  「阿襄，你要回去的，不能一輩子在這裡。」

  容琬青溫柔地替容襄拭去了眼淚，隨後慢慢地消散在了容襄的視線之中。

  容襄焦急地伸手想要去抓住容琬青，卻什麼都抓不住。

  就這樣，容琬青就這樣隨風消散在了容襄的意識世界中。

  容襄什麼都沒抓住。

  情緒瀕臨崩潰的邊緣。

  與此同時，現實世界中的容襄突然睜開了眼睛。

  商沉已經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很久很久了。

  看到容襄沒有任何徵兆地突然睜開了眼睛，商沉猝不及防。

  隨即心情被驚喜和激動代替。

  商沉看著容襄，再開口嗓音有些喑啞：「阿襄，要不要喝水？」

  容襄睜開眼睛後保持著平躺著看著天花板的姿勢一動不動，似乎不能接受自己已經醒過來了的現實。

  容襄聽到商沉的聲音，過了很久之後才緩緩轉過頭去。

  看著在旁邊罕見地紅了眼眶的商沉，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要喝水也不是敘舊。

  「商沉，我要回京城。」

  「現在。」

  一邊說，一行清淚也一邊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