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4-08-29 17:17:44 作者: 烏柳

  定和十四年,京城發生一樁大案,離京不過十里地的郊外,發現了一堆被人為切割過的人骸。

  

  事情還要從幾天前的趕集說起,一獵戶帶著自家獵狗上山打獵後,提著獵物上京城販賣,途徑茶棚,停下來歇歇腳,一壺水喝完發現自家狗不知跑哪裡去了,遂吹了幾聲口哨喚狗。

  獵狗咻地從一旁林子裡竄出來,嘴裡還叼著個東西,走近一看,竟是半垃人臉,眼珠子還掉在眼眶外面,被絲絲皮肉掛著,隨著狗的動作輕輕擺動。

  此案由順天府接手,官差順著狗在林子裡留下的痕跡找到了埋屍的地方,屍體明顯是被人用利刃切割開的,切割得稀碎,皮肉也已經開始腐爛,不少還被狗吃了,完全無法還原其本來面貌。

  除了屍骨,也沒有什麼衣裳碎片,想來是兇手分屍的時候,故意將能辨認身份的東西都收了,就算屍骸被人發現,也難以知曉死者是男是女,是何身份。

  搬運屍體回衙門的捕快吐了一路,連仵作都吐了兩次才清理完屍體,幸而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一堆腐肉里,發現了一隻耳環,讓此案有了點眉目。

  此案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這幾天接連有人來順天府認了證物,可惜還是不曾有個結果。

  丁寶儒拿著把蒲扇坐在證物房門口守著人看證物,一把扇子舞得飛快,額上的汗還是不停地流,前胸後背都濕出了汗印子。

  「大少爺,這地兒曬,你還是先回府歇歇吧,有消息我讓人告訴你。」丁寶儒是順天府大少爺,打小是在衙門裡長大的,對於破案一腔熱血。

  抬頭看看日頭,丁寶儒知道今日許是又沒個結果,便道:「行吧,有消息你第一時間通知我。」

  「一定,一定。」胡捕頭連連應是,親自將他送到大門口。

  「到這兒就行了,你回去盯著吧。」丁寶儒沒讓他再送,將手中的蒲扇還給他就走了。

  剛走到街口拐彎處,額頭被什麼打了一下,丁寶儒伸手摸了摸,摸到一顆葡萄籽,抬頭看去,就見茶館二樓窗戶里探出一張欠扁的笑臉,頓時就激動了,「老大你回來了!」

  丁寶儒撒丫子跑了上來。

  樓上的是他義兄顧瑾之,顧瑾之也是打小在衙門裡長大,只是他不在順天府衙門裡長大,而是在六扇門的衙門裡長大的。

  不同於順天府,六扇門主要接的是江湖上的大案要案,顧瑾之離京數月剛回,還沒進京,就聽說了這件駭人聽聞的案子,家都沒回,先來了順天府。

  他身為六扇門的人雖不好插手順天府的案子,但還是想看看能不能幫上手。

  聽完丁寶儒說的細節,顧瑾之首先判定兇手不會是過路旅人。

  殺人分屍,連頭骨都切割成兩瓣,所需的刀具肯定不會是一把匕首,過路旅人不會隨身攜帶這種大型刀具,江湖上也不曾聽說過用這種手段殺人的,如此推斷兇手應該是這附近常住的人。

  但兇案發生這麼多天,來認證物的人絡繹不絕,還沒確認屍體身份,要麼死者是外來人員,要麼死者是孤身一人。

  究竟是什麼天大的仇恨,讓兇手下此毒手,死後分屍?

  顧瑾之又問證物。

  「那耳墜樣式倒是有些別致,但上頭珍珠只是一般品相,拿著到各個鋪子裡問過了,都不曾有結果。」

  「玉乾坤去問過嗎?」

  「老大,你糊塗了吧,玉乾坤出的首飾,不說千金,百金是要的吧,若是這種貨色,哪還有人買?」

  顧瑾之單手摸著下巴,咂咂嘴,「你許是不知,這些大店,會將一些做工不好的首飾,鑲上成色一般的珍珠,便宜放給一些小鋪子,這樣才不會虧錢,還能小賺一筆。」

  「照你這樣說那還真有可能,我這就讓人去問。」丁寶儒說著要走,被顧瑾之拉住了,「你去問也沒用,人家哪會將這毀名聲的事告訴你。」

  「那該怎麼辦?」

  「小鋪子你們都問過了?」顧瑾之再次確認。

  丁寶儒點頭。

  「走鄉串戶的貨郎可有問過?」

  丁寶儒一愣,頓時恍然大悟,貨郎走鄉串戶,販賣百貨,首飾自然也賣,一般偏僻的鄉下,大多物什都是在他們這兒買的,死者的耳環或許不是在首飾鋪買的,而是在貨郎那買的。

  「我這就讓人問去。」丁寶儒話音未落,一溜煙又走了,顧瑾之搖搖頭,隨後也走了,該趕緊回家了,不然老太太該差人來逮他了。

  顧瑾之到家門口時,管家早在門口等著,一見他就趕緊迎了上來,「少爺,您可回來了,老夫人差人來問過幾回了。」

  「我這就去。」顧瑾之趕緊過去,除了父親,家裡人都在。

  「祖母,娘。」

  「來,來,過來,給祖母仔細瞧瞧。」老太太眼神已經不太好了,拉著孫兒的手,瞧了又瞧,「黑了,也瘦了,就說不讓你去吧……」

  「可不是,在外面可吃不到祖母做的好菜,我都饞死了,祖母快些招呼上菜吧。」顧瑾之生怕老太太喋喋不休說下去,趕緊岔開話題,老太太心疼孫兒,忙止了話頭,趕緊讓人擺菜。

  「娘,不如讓瑾之先回房換過衣裳再吃飯。」顧母插話道。

  「哪有你這狠心的娘,你兒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還講究什麼,先上菜,吃了飯再換。」顧瑾之是顧家五代單傳,老太太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饒是他爹娘也插不上手。

  「娘,我這回先吃飯再去換衣裳,下回一定不這麼埋汰上飯桌。」顧瑾之趕緊打圓場,他因趕路風塵僕僕,身上都是些塵土,天氣熱又出汗,確實不太好就這麼吃飯。

  老太太和顧母都瞧著有些不大高興,顧母沒應兒子的話,江清黎只好從中又勸道:「祖母,相公剛從外面回來,正熱著,不如先切個涼瓜消消暑?」

  江清黎是顧瑾之的妻子,比他小八歲,十三歲嫁進顧家,到如今已有三個年頭。

  「傳菜吧。」老太太沒搭理江清黎這句話,直接吩咐福媽媽傳菜。

  江清黎抿抿嘴,不敢再說了,祖母和婆婆之間的水火不容大家都是知道的,祖母嫌婆婆這麼些年只生了顧瑾之一個兒子,又嫌婆婆狐媚,勾著公公,不讓公公納妾,婆婆雖忍耐著祖母的刁難,但也不是個吃素的主兒,每回鬧起來,江清黎這個夾在中間的孫媳婦最難受,幫誰都不好,不幫也不好。

  加之她娘家又不在京城,現在又沒個孩子傍身,可謂是一點底氣都無,每回都是受氣的主兒。

  想起娘家江清黎就止不住嘆氣,早幾年,江家也是朝中新貴,父親頗得聖恩,可謂是前程似錦,風光無限,可誰想這風光來得慢,去得快,沒過兩年,父親因得罪皇上,被派去了偏遠處做官。

  這一去不知歸程,父親怕耽擱了她的婚事,所以臨行前草草地給她和顧瑾之舉辦了婚禮,將她留在了京城。

  江清黎看了看一旁的夫君,輕輕咬了咬唇,他從進門到現在,還沒正眼瞧過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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