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江城風雨33

  深夜，無風,烏雲閉月。

  蒼茫的大地陷入黑暗，初秋的蛐蛐享受著最後的狂歡，還瑟瑟秋風到來之前。

  突然一隻大腳落下，劇烈的震動打斷了蛐蛐的音樂會。蛐蛐喜歡安靜的演奏，為自己演奏，當出現搗亂者後，它習慣性的保持了沉默，隱匿於黑暗之中。

  九陽腳尖落地還沒等腳後跟跟上，就又迅速的抬腳，她在逃命，沒有等腳後跟落地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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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的她總是使用遁術，一息雖然沒有千里，也有數十里，就算不想用遁術，也能騎上快馬,日行數百里。

  距離的遠近從來不是她需要考慮的問題，她需要擔憂的只是風姿儀態。如今的她才明白，在逃命的途中，風姿儀態是多麼的可笑。

  她的遁術無法施展，後背的傷口不斷地傳來灼燒感,只要她凝聚靈力，後背的灼燒感就會變成烈火般的炙烤。靈力在炙烤中變得難以控制不說，還容易走火入魔，導致自己成為一個廢人。

  從來沒有考慮過身體強度的九陽，很想又一雙強健的大腿,丑一點也無所謂，只要能跑的足夠快，只要能甩掉後面的追兵。

  九陽已經很累了，背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加之沒有靈力的加持，她早已經虛弱不堪。

  如今還能堅持，只是強烈的求生欲在作怪。無論多麼強烈的求生欲，身體總是會有極限的，也許能多次打破，但總會有停下來的時候。

  九陽摔倒在地，長裙的裙擺在奔跑的途中就被扯掉，潔白的上衣也被鮮血染紅，精緻打扮過得俏臉因為和地面輕吻而變得邋遢。

  九陽來不及扯去頭上的雜草，起身就要繼續逃走，剛站直身子，大腿就因為酸疼而無法使力再次摔倒，最後勉強單膝跪地，支撐住了身子。

  烏雲總有過去的時候，月光終於灑在了大地上。

  昏黃的月光並不明亮，卻也照亮了大地。

  一道人影被拉長，影子的頭正好落在九陽的眼中。九陽抬頭看向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追殺了她一路的沈二浪。

  「正是陰魂不散啊！」九陽咬牙切齒地道。

  沈二浪俯視著九陽，用勝利者的姿態對她道：「知道認錯下跪了？可惜晚了。黃裳，你如今這般模樣，我還真的不敢認你。」

  「你以為你贏了？」九陽不滿沈二浪的態度，咬著牙問道。

  「贏？」沈二浪譏笑著反問，緊接著沈二浪發出哈哈地苦笑聲。「你我都是輸家，你輸了自己的命，而我輸了比我命還寶貴的東西。」

  「我輸的太慘了，必須找補回來，你的命是必須的補償。」

  九陽盯著沈二浪，眼中有著同歸於盡的決絕。

  「你以為我真的怕你嗎？」

  「如果你不怕我，你會如此狼狽？看看你悽慘的模樣，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般模樣。黃裳，你以為我還會給你機會逃走嗎？」

  沈二浪接著昏黃的月光看清了九陽的臉，讀懂了她要同歸於盡的意思。沈二浪並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要的只是黃裳死，只要黃裳死，他可以付出一切的代價，做任何的事情。

  哪怕拋棄他堅持的原則，拋棄所有的善良。他願意當一個極惡的復仇者，只為殺了黃裳。

  沈二浪將手向空中抓去，一柄漆黑的長刀出現在他的手中，這柄刀似是有生命，主動的飛向了沈二浪的手中。

  九陽知道這把刀，黑月，擁有專斷靈魂力量的利刃，是一柄專門用於斬殺怪物的利刃。這柄刀的主人是九陽，她準備這把刀就是為了絞殺前來追債的閻君使者。

  當初的九陽是貸款的陰德，利用貸款的陰德讓閻君切斷她和鍾芳的聯繫。閻王債是要還的，九陽並不打算還。為了躲避債務她找到了百屍重生的法子，同時這個法子能讓她成為真正的人，絕對的一舉兩得。

  「你怎麼會有這把刀的！」九陽不明白，她藏起來的黑月怎麼會在沈二浪的手中。

  「正如齊文說的那樣，你還真是愚蠢啊！」沈二浪譏諷道。

  「你在說什麼?什麼齊文！」九陽話脫口而出，隨後便醒悟過來，齊文會讀心術，在他們接觸的時候，她內心中就沒有了任何的秘密。

  九陽愣住了，齊文讀心的能力遠超過了她。這種事居然真的存在。九陽不敢去想，更不敢去信，這遠遠超出了她的認知。

  沈二浪不再和九陽廢話，大步流星地沖向九陽，九陽還在震驚之中，黑月就穿透了她的胸膛。

  她的靈魂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吸力，被黑月吸入了刀中。

  九陽跪倒在了地上，沈二浪不打算讓她躺下。九陽做的哪些惡事，死百次都不足以謝罪。

  「恭喜你，成功報仇了！」

  在沈二浪的身邊，一個小女孩突然出現。

  「已經報仇了，你怎麼一點也不開心？」

  沈二浪走在蒼茫的大地上，一時間他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要做什麼。為了報仇，他一路追尋黃裳，數年來，終於抓住了她，並且親手殺死了她。

  沒有滿足，沒有報仇雪恨的痛快，只有無盡的空虛和迷茫。

  「失去的人不會因為我報仇就能回來。我只是安慰了我自己。」沈二浪說著，邁著步子走著，隱入了黑暗之中。

  蛐蛐等了許久，四周再也沒有人吵鬧了，它又可以舉辦屬於自己的音樂會。

  然而它的音樂正到高潮，一個男人就打斷了它的演奏。

  馮家的馮沖跪倒在九陽的面前，咬緊牙關，嗚咽著，他爺爺死時，他都沒有這麼難過。

  對於九陽的死，他不感到意外，九陽早就告訴他了。並且九陽託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除了他，九陽無法信任別的人。

  馮沖抹去了眼淚，拿出手帕擦去九陽臉上的泥土。九陽很愛漂亮，一定不會喜歡現在的模樣。

  順手馮沖拔去了九陽頭上的雜草，然後抱起九陽的屍體離開。他走的很慢，卻很堅定。

  蛐蛐等了許久，終於再也沒有了打擾，它再次縱情高歌，在烏雲濃罩的大地下，在秋風肅殺一切之前，享受著最後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