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釋然，死不是結束

  穆景寒輕輕的將白柒柒攬入懷裡。

  面對此情此影，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只能輕輕的拍著她的背，無聲的告訴她，自己一直都在。

  「主子，屬下這便去催。」一名禁衛軍主動離開。

  已然有些恍惚的白一孟，忽地喊了一聲，「小柒柒……」

  白柒柒聽到了，可她仍舊不敢看過去。

  

  她害怕看到血肉模糊的哥哥，害怕聽到他如同交待遺言一般的囑託。

  穆景寒終於開口了，聲音低啞，「去吧，他在等你。」

  白柒柒的身體瞬間僵直，她腦袋空空的怔了幾秒，才慢慢的把捂住臉的手放下。

  就那樣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一點點的朝前挪動步子。

  明明只是走了幾步，卻像是走了幾個世紀。

  「小柒柒。」白一孟強行揚了揚唇角，可力氣實在太小，揚起的弧度連一絲笑意都看不出來。

  「哥！」白柒柒拼命的控制住情緒，半跪到白一孟的身旁。

  白一孟只是看著她，似乎想把她裝進記憶里，寫進生命里。

  「哥……」白柒柒再度開口，「你不會有事的，所以你什麼都不用交待我，我們一起等太醫過來，只要太醫來了，你就會沒事了。」

  「小柒柒。」白一孟的思緒被她打斷，他憋著喉頭翻湧的那口腥甜，雙頰比方才紅了幾分，「我的情況，我了解，我怕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哥……」白柒柒的聲音隨之拔高。

  她想阻止白一孟說下去，可那些阻止的話哽在她的喉頭，最後全變成了無聲的嗚咽。

  「小柒柒……哥沒有把你照顧得很好，甚至還成了你的累贅，好在，最後的時刻，我重新清醒了過來，沒有給你造成更大的困擾。」

  「我什麼時候害怕你成為我的累贅了？我什麼時候擔心你對我造成困擾了？你是我哥，不管你做了什麼，你都是我哥，你……」

  「你先聽我說。」白一孟的手指，一點點的挪動著，終於在說到這句話的時候，碰到了白柒柒的手背，「若不是放不下你，我早就想死了，這些年，我過得生不如死，每每清醒過來時，都會為自己做過的那些助紂為虐的事感到絕望，那不是我想要的，更不是我想看到的。」

  白柒柒心碎的聽著，哥哥從小到大，從未有過消極的情緒。

  不管遇到再難的事，他都會笑著應對，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便是：明天會比今天好，後天會比明天好，只要活著，日子肯定會一天比一天好。

  可現在，她從他的嘴裡聽到了想死兩個字。

  可以想像，在被滅世控制的這幾年，他究竟經歷了哪種程度的折磨！

  「對不起，是我找你找得太晚了，如果我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小柒柒，世上是沒有如果的。」白一孟忽地發出一聲類似輕笑的聲音，可他笑得太過吃力，還未真的發出那種笑聲，咳嗽聲便接踵而至。

  白柒柒不知道他傷到了哪些骨頭，根本不敢上手替他順氣。

  只能看著他咳得滿臉通紅，鮮紅的血不停的從五官里溢出，血腥味充斥在空氣里，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

  白一孟終於自己緩了過來。

  他歉疚的看了妹妹一眼，「又讓你擔心了，沒事的。」

  「哥……」

  白一孟勉強張張嘴，「方才說到了如果，事實上，這個世界哪有那麼多的如果？如果早知道滅世不在馬車廂里，我不會那麼決然的選擇同歸於盡，你看，如果是不存在的，所以，當我們不再去奢求那些如果時，我們就能平靜的面對接下來的生活，所以，我不後悔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相反，這讓我釋然了很多，死不是結束，而是新生，屬於我的新生。」

  「哥……」白柒柒能聽懂他想表達的意思，可她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結果。

  她找了哥哥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哥哥被滅世控制，哪怕最後將他救了出來，真正相處的時間，也不過短短几日。

  她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她還什麼都沒來得及說。

  還有那麼那麼多的遺憾，她又怎麼能夠做到坦然接受？

  「你一直都是我最為驕傲的存在。」白一孟的整個手掌，終於挪到白柒柒的手背上，整個覆上了她的手背，就像小時牽著她手那樣，將自己所有的溫暖，都給予了她。

  白柒柒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墜。

  她垂眸，模糊的視線落在哥哥與自己握在一起的手上。

  只覺得苦澀的滋味，像一把刀子一般，幾乎把她拆得四分五裂。

  「咳……」白一孟又咳出了一口血，他終於看向了一旁的穆景寒，「我，把妹妹……託付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對她。」

  穆景寒上前，將白一孟與白柒柒握在一起的兩隻手，輕輕的包裹進自己的手掌心。

  「嗯，我會的。」

  白一孟看了他良久，直到瞳孔里的最後一絲光也消散。

  他才平靜的闔上眼皮，雙手無力的從白柒柒與穆景寒的掌心裡滑落。

  「哥……」白柒柒意識到了什麼，她再也顧不得其它，拼命的搖晃起白一孟的肩膀，「你看看我，我還沒聽夠你說的話，我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告訴你，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你不能的……」

  「柒柒……」穆景寒伸手想要抱住她，安撫她。

  可他的手還未觸碰到她，她求助的目光便先迎了上來，「穆景寒，你讓我哥醒過來好不好？你不是無所不能的麼？我求求你讓他醒過來，只要他能醒過來，哪怕他從此不能說話走路，我也願意，你告訴我，你做得到的是不是？」

  遠遠的，太醫被幾名禁衛軍架著飛奔而來。

  聽到白柒柒崩潰的求助聲，一名禁衛軍連忙喊道，「太醫來了。」

  白柒柒的眼裡，頓時聚起了一絲光。

  她不用人攙扶，自己踉蹌著退至一側。

  太醫被送到了白一孟的身旁，然而，太醫只是將手搭在了他的脈搏上片刻，便無奈的搖搖頭，「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