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酒肆問心
2024-08-29 01:33:08
作者: 一介白衣
陋巷。
大雨淅淅瀝瀝,雨水順著瓦片,從檐上滴落成簾。
酒肆里,生意照舊的冷清,不為這雨天,只因為掌柜的並不賣酒。這個並不賣酒的酒肆,當然並不是一開始就如此,它這樣經營也就不過半個來月而已。
湯長老有些矮胖,面容粗糙,鼻頭很大,眼縫很小,長得算不上丑,但也絕不美觀。當然,長相普通,不妨礙他作為執法長老的權威,他作為執法長老已經很多年了。
兩個碗,一壇酒。
湯長老喝了兩碗酒後已是微醺,他側首看著雨簾,雙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當是時,雨簾被一陣急風吹動,跟著「噠噠」的腳步聲急促而來,雨簾被隨之而來的身影撞碎,這個冷清的酒肆來了位客人。
「坐。」湯長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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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縱站在門口不動,「我女兒呢?」
「你我多少年沒在一起飲酒了?」湯長老道。
「我女兒呢?」周縱冷邦邦重複問題。
「你真當成交易了?」湯長老道。
「我女兒呢?」周縱仍是重複問題。
湯長老面色逐漸冷淡:「武魂碑呢?」
「在我手上!」周縱道。
「交出來。」湯長老道。
「沒見到小雨,我不會把武魂碑交給你!」周縱冷冷道。
湯長老淡淡地笑了笑,道:「周大執事,你可還記得年輕時候我們的故事?」
「說這些有意義?」周縱終於按捺不住怒火,「你們抓我女兒威脅我,還談什麼故事?姓湯的,捫心自問,我周縱哪裡對不住你?」
湯長老的麵皮一抖,他的眼睛裡發著驚異的光,怒焰在他的眼眶之中急遽鋪蓋,他猛地拍案而起:「周縱,你有什麼臉說這話?」
「我怎麼?」周縱嚇了一跳。
湯長老似乎怒不可遏:「我們的交情,是淡了,但湯某人心裡從來把你周縱當成兄弟,因為我們是拜把子的交情!交易大會,我的任務是抓你回去問罪,但我為了幫你,違背了雲翟的意願,我為了你出手攻擊道院院主,可是換來了什麼?」
「謝青雲不過給你點小恩小惠,你就投入他們的陣營,你可真能耐啊,還讓道院的人來接你妻女。」他抓住酒罈,極用力,因此壇碎酒濺,碎瓷刺破了他的手掌而血流如注,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湯某人護著她們,你以為你活著真能威懾到你的仇家?我告訴你,不能,你周縱把自己估得太高了,你算什麼東西啊?」
他端起碗來仰頭飲盡,然後狠狠摔在地上,「我告訴你,今日這買賣做完了,你我恩斷義絕!」
恩斷義絕!
周縱臉色灰白,人生從未有過這樣一刻:覺著自己竟是如此的失敗,如此的讓人失望,甚至讓自己對自己失望。為何總是搖擺不定?滿嘴的苦澀,阻滯著話語的吐露,最終只剩一句,「是我負了你。」
說完默默把裝有武魂碑的儲物符放在桌上。
湯長老嘴唇翕動,說了幾句什麼。周縱聽罷臉色一變,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快步離去。
湯長老檢查了儲物符,確認裡頭是武魂碑,便收了起來,正準備「打烊」,雨簾竟又被兩個年輕人穿破。這兩人一進來,逕自選了張桌坐下,其中一個大聲喊道:「掌柜的,怎麼回事,看到我哥倆來也不招呼招呼?快快上酒。」
「本店已打烊,換地吧。」湯長老神色淡淡。
「嘿,大白天的打什麼烊?」那人道。
「大白天的喝什麼酒?」湯長老逐漸不耐。
「我讓你上酒,你廢什麼話?」那人道。
「爺爺我今兒心緒不佳,我知你倆是鍊氣士,但是我勸你們不要找不自在。」湯長老的怒火在慢慢釋放,酒肆里的物件無風自動,「咣當」作響。
「哎,你白大爺我今天就是要找你的不自在。」那人冷笑一聲。
湯長老眯起眼睛,終於有所會意,「你二人是為了武魂碑而來?」
「識相的,就乖乖交出來。」那人道。
湯長老厲笑一聲:「那要看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有沒有這個本事了。」他捻訣,一道引雷術在酒肆內綻開,「砰」一聲,分作兩個枝杈,分別襲向二人。
白斬天瞳孔一縮,三階登樓的法力強度,果然不是他可以對付的,他怪叫著丟出一顆水雷珠。
轟!
酒肆在一個爆響聲中徹底化灰,煙塵里激射出三道身影,湯長老落在牆頭上,便發現陋巷另一頭出現了三個少女的身影,他眯眼打量,格外注意地看了眼維持御空術那個。他以為她是領頭,但另一位卻笑著開口了:
「湯長老,我來討還武魂碑。」
「就憑你們?」湯長老冷冷道。
司南吃完了瓢里的最後一顆李子,隨手丟在一邊,謝元櫻埋怨道,「司南,你怎麼亂丟東西,而且它還能用,丟了多可惜。」她說著咚咚跑去撿回來,甩了甩,別在腰間。
蕭爽正看到這一幕,暗暗贊道:「這姑娘多麼勤儉持家啊,我喜歡。」
謝元櫻發覺到這個視線,心生疑惑:大哥的朋友看我做什麼?難道是因為察覺到了我的高強武藝,想找我切磋?但無論怎麼說,現在都不合時宜吧?
謝漾清緩緩踱步,來到酒肆廢墟旁,她的身上有無形的氣場,把雨幕隔開了一個寬敞的空間。
湯長老道:「是不是周縱讓你們來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謝漾清道。
「你就是守護武魂碑的人?」湯長老淡淡笑著道,「把武魂碑讓周縱帶給我,救他的妻女,然後出手奪回?多麼美好的算計,但是小姑娘,你想過沒有,你很可能會死在這個地方,這個連名字都沒有的貧民窟里。」
謝漾清微笑著道:「湯長老或許沒有你自己所以為的那麼義氣。」
「你想說什麼?」湯長老道。
謝漾清道:「若你真的念著你與周縱的兄弟之情,何不與他一起去盜武魂碑?若你真的為周縱好,他在為他的妻女擔驚受怕時,你怎的不給予他最大的支持?你可能默默地做了些什麼事,但實質上,周縱受雲翟脅迫,你是幫凶。」
「以至於你把青雲哥的善行說成小恩小惠,我只能認為你別有用心。」
湯長老冷笑道:「我明白了。」
「哦?」謝漾清道。
「你所為的,不過是因為我說了你的青雲哥壞話。」湯長老冷笑。
謝漾清歪頭想了想,跟著嫣然道:「這樣說,也未嘗不可。」
話音方落,她身形一閃,已來到湯長老面前,輕飄飄抬掌一拍。
這一掌,似乎天地間的氣機都被她攫取了,難以想像的勢氣衝擊著湯長老的面龐,也衝擊著他的心靈。他的瞳孔驟然收縮,雙手迅速結印,身前立有流沙浮現。
砰!
流沙粉碎,湯長老的胸口微微凹陷,他「蹬蹬」連退數步,捂著胸口震驚地看著少女,「你究竟是什麼人?」
謝漾清微笑著說:「你莫要管我是什麼人,只要記著,我就是聽不得別人說青雲哥的壞話。」
「好,小丫頭,你有點能耐,但我也不是好惹的!」湯長老怒喝一聲,「執法隊聽令,結陣!」
「喏!」
十數個雲雷宗弟子從四面八方趕來,每個皆探手,手部前頭虛空有暗藍色的法陣,從法陣里探出「喀喀」響的鎖鏈,交結成網狀,規模龐大到足以把他們五個人一起網住。
白斬天臉色一變:「動不動就結陣,堂堂三階高手真不要臉。」手中一晃,四五顆水雷珠已抓在手中隨時準備擲出去。白大爺越來越發現自己不適合戰鬥,他下定決心改良水雷珠,只要往外丟就行了。
蕭爽一面喚出劍胎,一面翻白眼:「最不要臉的人明明是你。」
「什麼?」白斬天差點把水雷珠往他臉上丟去。
下一刻已然昏天黑地,白斬天不管不顧,把水雷珠丟了出去。
陋巷裡爆發了驚天動地的巨響。
……
北門舊樓區。
九個雷將先後粉碎,紅色光團煙消雲散,這個符寶宣告徹底化為烏有。但從那葫蘆里倒出來的液體,卻未損分毫,只是散碎在空氣中,雨淋上去,被其融合吞噬。
謝青雲輕飄飄落地,雙刀緩緩歸鞘,一口濁氣這才吐出,「看來無論我說什麼,你也不會罷手的了。」
「罷手?」雲翟臉色陰沉,伸手一招,那葫蘆便將散碎的液體收了回去,斜眼看謝青雲,「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處境,破了本座的符寶就當做勝利了?」
謝青雲未等他話音落下,已衝上了高空,飛劍閃現,他雙足在劍上一個借力,身後幻羽浮出,長夜「嗆鋃」出鞘,朝著雲翟當頭斬去。
雲翟詭異一笑,那葫蘆又即湧出液體,把他團團裹住。長夜斬在上頭,竟如陷入淤泥般毫無著力點,並且深陷下去。
謝青雲拔了拔,長夜紋絲不動,眉頭一挑,手中有星火迸發。
「你要倒霉了。」雲翟冷笑,身後雷獸渾身一震,漫天的雷霆爆裂箭便朝著謝青雲一股腦落下。
關鍵時刻,謝青雲目光一閃,星火在液體裡炸開,裂隙鬆動,刀身得以脫離,他翻身下落時,捏符燃燒,八面鐵壁倏地形成壁牆。
砰砰砰!
炸裂聲中,謝青雲被氣浪沖飛出去,正在半空中無處著力時,一直躲在暗處的齊淵暴起發難,閃電般來到他側面,一拳擊中他的側腰。
謝青雲悶哼一聲,飛越人群,在人群後方的舊樓區落地,重重撞上一幢破舊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