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夜火伶仃
2024-08-29 01:30:23
作者: 一介白衣
謝青雲半途決定轉往落雲宗一探究竟,眾人也沒異議。
他們約莫下半夜到的落雲山,星光下,昔日的靈山福地不翼而飛,只剩一個巨大的空洞,如同深淵巨獸的血盆大口,陰風嗚嗚地吹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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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整座靈山都被挖走了?
謝青雲看著這深淵般的豁口,久久說不出話來。
忽見底下坑坑窪窪的懸崖上,有十來個模模糊糊的影子正在從底下往上爬,他們似有所感,也正抬起頭來與謝青雲對視。
謝青雲定睛一看,青面,獠牙,蓬鬆的紅毛,簡直就是鬼怪的標配。
「鬼戎教徒。」沈曼青脫口道。
「鬼戎教?」謝青雲聽著這有些熟悉的名字,不正是落雲宗的宿敵麼?原來他們不是人?
待那些個鬼怪爬得高些他才看清楚,原來這些人都戴著青銅鬼面具。
這些鬼戎教徒看到謝青雲等人也毫不害怕,他們爬上了懸崖,一面警惕著,一面向反方向而去。
謝青雲本不想管他們,但是發現這些鬼戎教徒押著的兩個俘虜很眼熟,他喝道:「站住!」
「你想幹什麼?」其中一個戴銀色面具的鬼戎教徒,立刻拿出了投矛似的兵器,說著蹩腳的官話。
謝青雲按落劍光,走過去一看,這兩個俘虜果然是曾經的落雲宗弟子,也就是他曾經的同門師兄,同為外門雜役弟子的朱師兄和李師兄。
「朱師兄,李師兄,真的是你們!」
謝青雲的叫聲引起了兩個落雲宗弟子的注意,他們本來垂頭喪氣的,看到謝青雲如同看到救星,「青雲師弟,怎麼是你……」旋即想到他被逐時不過靈息一層,現在就算有什麼奇遇,至多也跟他們不相上下,哪裡是鬼戎教徒的對手,希望於是又破滅了。
「殺了他。」
鬼戎教徒厲喝一聲。十來個教徒紛紛取出投槍似的兵器向謝青雲圍去。打頭一個,猛地助跑兩步,然後高高躍起,雙手持著投槍,向謝青雲的腦袋狠狠扎來。
謝青雲沒有動,神識里,這鬼戎教徒身上並無法力波動,卻有種古怪的力量,與神都教徒身上的波動差不多,但是陰森森的如同鬼氣。
這鬼氣他覺出一種熟悉感,很快就有了眉目:玄陰血煞。
曾經讓他受盡苦楚、血獄鬼府里的無處不在的玄陰血煞!
念如電轉。
謝青雲側身一讓,鬼戎教徒的一槍扎了個空,但是他的動作極為敏捷,如山貓般一個翻滾,已逃出了謝青雲拔刀所能觸及的範圍。
跟著又有兩個教徒衝上來。他們的兵器都是細長的投槍,像深山老林里的食人族,但他們的身手敏捷,氣魄兇悍,每次撲擊都是全力以赴。
咻咻!
謝青雲正觀察著玄陰血煞在這些教徒身上的變化,許多的劍氣兀然從天而降,極精準地洞穿了教徒們的要害,立即就變成數具屍體。
剩下的教徒嚇了一跳,在銀色面具教徒的指揮下,拋棄了俘虜奪路逃跑。
沈曼青等人亦按落遁光,蕭爽不解地挑了挑眉毛:「謝青雲你玩什麼呢,這些鬼戎教徒毫無人性,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腥,你還想對他們手下留情不成?」
「我在觀察。」
謝青雲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解釋,而是走上去解開兩個同門身上的繩子。「二位師兄別來無恙。」
「你,你真是青雲師弟?」朱師兄看著謝青雲,臉上慢慢露出了震驚之色。他雖不知謝青雲現在是什麼修為,但方才那蕭爽出手時,身上明顯是引玉境的波動,而從他與謝青雲的對話和他對謝青雲的態度來看,謝青雲不但能輕鬆殺掉這些鬼戎教徒,還與引玉境的高手平輩論交。
這才闊別多少日?怎麼就發生了如此驚人的變化?
李師兄心情更為複雜,因為在雜役弟子中,他本來是最有希望升入內門的,所以之前在門中,他從來也沒把謝青雲放在眼裡過。
「是我。」謝青雲道。
李師兄道:「才不過分別兩月,你怎麼就……」他驚嘆著,偷眼看其同伴,除了個面黃肌瘦的小丫頭,竟全都是難以洞察修為的高手,「你,你是拜入了別的師門?」
「謝青雲,你在落雲宗混得不怎麼樣嘛。」
白斬天看著這兩個落魄的落雲宗弟子,一個靈息四層,一個靈息三層,還被鬼戎教給俘虜了,丟臉丟到了姥姥家。他心裡十分不屑,「這兩位是落雲宗外門雜役弟子吧。」他覺得謝青雲居然和雜役弟子混在一塊,和自己在太一門的地位完全沒法比。
謝青雲白了他一眼:「我這個曾經的雜役弟子給你丟臉了。」
「你也是雜役弟子?」白斬天吃了一驚。不止是他,連沈曼青都感到不可思議。
朱師兄道:「兩月前,青雲師弟的修為是靈息一層,當然只能是雜役弟子了。」
眾人皆一震,像看怪物一樣瞪著謝青雲。
謝青雲覺得自己有天機傘,這修行速度只能算馬馬虎虎,並不感到多少驕傲。他「咳咳」兩聲,對沈曼青道:「我想和兩位師兄敘舊,不如我們找個地方過夜。」
「行程上你做主便是。」沈曼青道。
兩個落雲宗弟子對視一眼,對超出常理的事情,——比如謝青雲竟能做出他們團隊的決策,而那位引玉境的劍修高手一語不發——而感到震驚。
謝青雲就近找了個平坦的地方燃起火堆,然後拉著兩個落雲宗弟子問道:「朱師兄,李師兄,宗門到底遭遇了什麼?落雲山去哪裡了?段長老和宗正長老呢?兩位師兄又為何會被鬼戎教徒俘虜?」
「青雲師弟你不要急,一個一個問。」朱師兄苦笑著,「我們倒還更想知道你在外面遭遇了什麼呢。我先告訴你第一個問題,如你所見,咱們落雲宗沒了。」
「沒了是什麼意思?」謝青雲道。
「就是字面意思。」朱師兄面露黯然,「從此以後沒有落雲宗了。」
「為什麼會這樣?」謝青雲道。
李師兄嘆氣道:「是宗主,他帶著一批死忠突然投靠了血玲瓏,宗門大陣是他破壞的,渾天鏡也在他手上,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抵抗鬼修大軍的進攻,最後連落雲山也被奪走了。」
「李凌修?他為什麼這樣?」謝青雲愕然,他對落雲宗並無歸屬感,只感到奇怪。「段長老和宗正長老呢?」
朱師兄道:「二位長老拼死闖入藏書閣,帶著部分傳承和一部分內門師兄逃走了。我們這些雜役弟子無人在意,連鬼修也懶得管我們,我們就在坑底下躲著。一開始還好,坑底下還有落雲山的一小部分靈氣,足夠我們修煉,但鬼戎教不知從何處得到消息,不斷地派人搜捕我們。我和李師兄一直躲到現在,終於還是被發現了行藏。」
……
西京。
齊府,齊競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從井裡打了桶水從頭澆下。這時節水還很涼,他的內力雖然強大,但內力並不能如法力那樣給予身體溫暖;就好像法力無法恢復體能一樣,內力也有它無法觸及的領域。
所以他被凍得瑟瑟發抖。他其實是個很怕冷的人,但是他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弱點,所以他每回從漱心院回來,都會給自己澆冷水。
他必須冷靜下來。
「夫君。」
吳秀茹走到他的身後,輕輕撫著他被冷水打濕的深衣。這衣服貼在皮膚上,展現出了過往的傷痕。她表現得有些迷戀,她緊貼在這上面,發出了野貓般的呻吟。
齊競一猛地推開她,然後冷冷地看著她。她從地上爬起來,微微笑道:「夫君明日還要當值,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就寢吧。」她的嘴角的美人痣,在這一刻顯得無比的妖艷。
「嗯。」
齊競一默默地走回房間,把衣服都褪去,但是經過人立高的花瓶時,他的面上微露暴虐之色,他想把這花瓶狠狠砸碎,然後再碾成粉末。
「砸吧,為什麼不呢,沒有人可以聽見。」
吳秀茹跟著走進來,也慢慢褪去了衣裳,「你為什麼總是要壓抑自己,妾身都替你累得慌。」
這房中任何東西都不能碎,唯獨有一樣……
齊競一的眼睛裡迸射出野獸的光。他抓過吳秀茹摁倒在床,一面掐著她的脖子,一面粗暴聳動……
「房中的東西……都可以碎,妾身都買了備用的……沒有人可以聽見……」吳秀茹露出痛苦之色,但是默默承受著。
許久過後,兩人疊著喘息。
齊競一看著妻子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冷硬的臉龐有些鬆動,他把妻子翻過來,看到一張絕望而淒艷的臉孔。
「疼嗎?」
吳秀茹只是看著他。
「對不起。」齊競一俯下身去,輕輕地摩挲著。
吳秀茹美眸迷離,抱住了丈夫。
燈火熄去,黑暗中兩具赤裸的靈魂,宛然受傷的野獸在相互舔舐。
……
御風舟划過夜空,筆直落到道院裡。
後院其中一間廂房,周縱睜開眼睛,房門適時地敞開,他看到黃啟明從外面踱步進來,起身怒道:「你們什麼意思,到底要關押我到什麼時候?」其實他這憤怒倒有幾分裝模作樣,他在被抓回來之前,以為憑謝青雲和黃啟明的關係,恐怕會遭到報復性的毒打和虐待,早就做好了心裡準備,沒想到從那以後黃啟明再也沒有來過,而且每日三餐準時送到,除了有些清湯寡水以外,沒什麼可挑剔的。
「現在開始,你隨時都可以走。」
黃啟明淡淡笑著道,「不過本座以為,你可能會想見一個人。」
他話音方落,便有腳步聲朝廂房走來,周縱疑惑地皺眉,心裡忽地一震,猛竄幾步到門口,正見自己的妻子抱著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看著他喜極而泣。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