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表妹
2024-08-28 23:49:37
作者: 墜月
做銀票紙錢得用書肆賣的宣紙才成,這種紙顏色白皙,紙張也更細膩,更接近銀票紙張的樣子,可宣紙的價錢,自然要比粗糙的黃燒紙貴上許多。
黃燒紙進價一刀才十四文,可四尺全開的宣紙,就算是質量最差的,一張也要八文!
做銀票紙錢的紙張,一張四尺的宣紙就能裁出十八張,再加上墨條的成本,沈鹿竹和褚義也是商量了許久,才定了一張兩文的價格!
開門做生意,自然是沒有強買強賣的道理,鄰村大娘既覺得不划算,沈鹿竹也不會多勸:「大娘要覺得不划算,咱家還有其他的紙錢,您再看看別的!」
鄰村大娘買了兩刀銅錢燒紙,付了錢臨走時,又上手摸了摸一旁的銀票紙錢,朝沈鹿竹笑了笑:「褚家媳婦兒,你這銀票紙錢,做得確實是挺好的哈,你看能不能給大娘便宜點,便宜點大娘買回去,給你在我們村里說道說道,你看行不?」
沈鹿竹是想過的,先試著賣幾天,然後再搞個優惠活動,好給銀票紙錢做個宣傳,現在既然大娘提了,提前兩天也無妨。
「大娘,看您這般氣度,家裡準是有讀書人的,您該知道筆墨紙硯這些最是金貴了,咱們這用的紙墨成本可不低,不過我看您面善,又是真心想買,要不這樣,您買三張,我就收您五文錢怎麼樣?」
鄰村大娘被誇了自是開心,想了想花六文就便宜了一文,到也划算:「成,那就來上三張!」
沈鹿竹見狀,忽然心生一計:「大娘你可真敞亮,這樣吧,以後您親戚朋友要是來買,我都給他們按三張五文算可好,來了跟我提您就成!」
在鄰村大娘看來,這種占了便宜還能在村里掙把面子的好事兒,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忙應承著給了錢,喜滋滋地回了村!
剛路過湊熱鬧的那人聽了,也忙上前打聽:「褚家媳婦兒,我要是也買,是不是也能便宜些,回頭親戚朋友來了,可也好使?」
沈鹿竹沖那人笑了笑:「那當然了,嬸子回去就讓他們只管來找我便成!」
這天,沈鹿竹和後續來買紙錢的都說了這話兒,只要今天買了銀票紙錢,就有這待遇!
就這樣不斷有人,從攤子前喜滋滋地回去,到處和自家親友說,到褚家的紙錢攤子那,只要提自己,買那新出的銀票紙錢,就能便宜嘞!
短短几個月,繼銅錢燒紙之後,褚家的紙錢攤子,因為沈鹿竹的小小手段,就在十里八村,又火了一把!
九月中旬,提前準備的銅錢燒紙,就填滿了褚家老宅的兩間空屋,可為了迎接之後的寒衣節和春節,這些是遠遠不夠的,屋裡放不下,眼見著氣溫一天比一天冷,寧川府的冬天可比春夏要潮濕不少,紙錢也無法放在室外。
最後還是褚平他阿娘出了主意,聽去送銅錢燒紙的褚平提了提,連忙過來找了褚義兩口子,說放在她家的空屋裡不就成了,倆家就在隔壁,到時拿貨也方便。
沈鹿竹就和褚義商量著,之後多付給褚平些錢,就當是屋子的租金。還有趙成,之前停攤的時候,幫著進貨送貨的,也沒少忙活,親戚朋友們肯幫忙,是情義,自家可不能理所當然的受著!
九月下旬沈鹿竹的紙錢攤子,隨著寒衣節的臨近,再次熱鬧了起來!
十月初一,進入寒冬後的第一天,從這天起直到十月中旬,人們會祭掃燒獻,紀念仙逝的親人,謂之送寒衣,故得名寒衣節!
天氣轉涼後,褚義就在涼棚的兩側和後方,加了稻草編成的帘子,還在棚里備了火爐,眼下他們一邊烤著火,一邊忙著給顧客拿紙錢收錢,倒也感覺不到有多冷!
銅錢燒紙賣得依舊火爆,銀票紙錢的銷量也很可觀,來買紙錢的,都會一道兒帶上幾張回去。
天氣越來越冷了,再加上又飄了雪,褚義便不肯讓褚三叔再出來幫忙了,褚禮和褚秀秀倒是依然興致不減,每日得了空就跑出來幫忙!
同中元節一樣,紙錢攤子前的火熱氣氛,一直到了十月中旬才漸漸冷清下來。
這天上午,沈鹿竹和褚秀秀邊烤火邊看著攤子賣貨,剛送走面前的兩位顧客攤子前沒了人,一個看著年紀不大的姑娘,就從村道的另一側走了過來,站在了攤前。
沈鹿竹方才就注意到她了,穿著一身破舊,但還乾淨的青色夾襖,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樣子,似乎在對面站了許久的樣子,等著攤前沒了人才走過來。
「姑娘要買哪種紙錢?」
青衣姑娘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一般,雙手在身前擰得快打了結,聞聲抬頭看了沈鹿竹一眼,又快速地低了下去:「我,我不是來買紙錢的。」
她聲音太小,又刮著風,沈鹿竹實在是沒有聽清,只得又問了一遍。
那青衣姑娘深吸了幾口氣,才稍大著聲音重複道:「我不買紙錢,我找褚義!」
聞言沈鹿竹愣了一瞬:「褚義他在後院忙著,我是他娘子,你有什麼事兒,可以先和我說,還不知道你是哪位?」
青衣姑娘抿了抿唇,又看了沈鹿竹兩眼:「你是表嫂?我是蔣娟,褚義表兄的表妹,我阿娘是他姨母,我,我有些事兒,想請表兄表嫂幫忙!」
沈鹿竹是知道褚義還有個小姨母的,只是沒怎麼聽褚義和外祖家提起過,也不知道姨母家還有個表妹。
面前的姑娘看著是個本分老實的,再說他們也不是什麼權貴之家,想來也不會有人大費周章地來騙人。
沈鹿竹從紙錢攤子後繞了出來,扭身囑咐褚秀秀:「秀秀,你幫堂嫂看一下攤子,堂嫂一會兒就回來,要是有什麼事就進院子喊人!」
褚秀秀乖乖點頭:「知道了堂嫂。」
「表妹跟我進來吧,我帶你到堂屋坐一下,再去叫褚義過來!」
表妹蔣娟依舊低著頭,只回話的時候,才會偶爾抬頭看一眼:「不用了,表嫂,我就在這兒等著就成。」
「外面這麼冷,還是進屋暖和暖和吧,再說褚義那兒,也不知道一時半會兒的能不能停手,總不好叫你一直在外面凍著,來吧!」
「謝謝表嫂。」
「客氣什麼!」
褚義正在後院給新做的棺材打磨,見妻子過來叫自己,還以為是前麵攤子出了什麼事兒,一問才知道,是姨母家的表妹來了:「小時候好像見過兩次,可說了什麼事兒?」
「沒有,我看她臉色不大好,就把攤子托給了秀秀,領她去了堂屋喝茶。」難怪她沒聽人提起過,沒想到連褚義也只是在小時候見過。
兩人說著話進了堂屋,蔣娟正捧著沈鹿竹給她的茶碗暖手,見有人進屋,忙放下手裡的茶碗,站了起來:「表嫂。」
沈鹿竹介紹著:「這就是你表兄褚義。」
「表兄。」
褚義看著眼前的女子,沒有應她:「你說你叫蔣娟?你阿爹阿娘是誰?」
蔣娟怔了下,看上去有些無措,隨後抬頭看向褚義:「我阿爹是蔣二,阿娘是崔英,表兄我真的是你表妹!」
「抱歉,我見你時還小,表妹找我何事?」
「是我突然上門,表兄不認得也正常,今兒個來是,是想和表兄表嫂借錢的,請表兄表嫂幫幫我!」說著竟然跪了下去,還好沈鹿竹反應夠快,急忙把人給扶住了!
「你有話好好說就是,這是做什麼?」
「表嫂,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兒小寶昨天下午掉進了河裡,泡了好久冰水才被救了上來,一直高燒不醒,家裡實在是沒有銀錢,現在連藥都抓不起了,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聽人說褚家表兄賣紙錢的買賣紅火,這才上門的,我確實沒有法子了,郎中說不能再拖了,表兄表嫂,求求你們了,救救我兒吧,他還不到三歲啊!」
蔣娟哭得不能自己,整個人像是被抽了筋骨一般,向地上癱去,褚義見沈鹿竹支撐不住,趕緊上前幫著把人扶著坐在了椅子上。
沈鹿竹輕拍著蔣娟的背,幫她順氣:「快別哭了,表妹你需要多少?」
蔣娟緊緊抓著沈鹿竹的手,仿佛她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郎中說怕是得個三五兩,我會還的,表嫂,我一定會還的!」
褚義拿了帕子遞給妻子,沈鹿竹替蔣娟拭了淚,把帕子放到她手中:「錢我們借你,表妹快別哭了,在這兒坐一下,我們馬上就回來!」
夫妻倆回了房裡,沈鹿竹從炕櫃裡拿了錢匣出來,之前掙的大部分都被換成了銀票,藏在了其他地方,紙錢買賣掙的都是銅錢,最近一直在忙,就沒來得及去鎮上換,銀票面額太大,沈鹿竹只好拿來線繩,和褚義開始串銅錢。
「褚義,等下要不要回趟我娘家,讓阿爺跟著表妹回去,給小寶看看?」
「那孩子多半是被凍壞的,表妹既已請了郎中,還是先不折騰阿爺了,先把錢給她去抓藥,明後天看看情況再說!」
兩人麻利地串好了銅錢,沈鹿竹怕蔣娟就這麼大刺刺地拿回去太過顯眼,又找了塊花布,墊了兩件舊衣裳在裡面,偽裝成個小包裹,才拿去了堂屋!
「家裡做的這買賣,進出都是銅板,沒有那麼多碎銀,只能給你串了十貫銅錢,先拿回去給孩子抓藥!」沈鹿竹說著把手裡的包裹塞給了蔣娟,囑咐她回去的時候小心些。
十貫銅錢,那就是十兩銀子!
蔣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是實在走投無路了,才想著找表兄試一試的,畢竟多年都沒有來往,她自己都沒敢抱著太大的希望,可畢竟是自己兒子的命,哪怕只有一點可能,她也得來求一求:「表兄表嫂放心,這錢我一定會想法子還的!蔣娟下半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表兄表嫂的大恩!」
見蔣娟說著又要跪下,沈鹿竹忙攔住她:「這些兒以後再說,眼下先給孩子抓藥要緊!」
「沒錯,快回去吧!有什麼要幫忙的,就來找我們!」
「謝謝表兄!謝謝表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