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分別

  穆清梵一直到吃晚飯也沒有回來，穆清歌心知他該是要留在王府吃便沒有等。

  夜空繁星點點，不訴離殤。

  雖回到了自己親切的院子，可心底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早早的躺到了床上，穆清歌卻沒有絲毫困意異常的清醒。

  這段時間顧子衿一直陪在她旁邊和衣而臥，是以她竟習慣了有他在身旁。

  忽然一下子變成一個人，有些難以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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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閉上眼睛，穆清歌思緒翻湧，腦海里閃過一個個的人影。

  一會兒是言笑晏晏的雲胡，一會兒是小臉上遍布倔強的小翟，一會兒又是面無表情的顧子衿。

  待她柔情的顧子衿，說話關切的顧子衿，嗯，還有下午送她走時沒有說話的顧子衿……

  原來在她心裡，顧子衿不知不覺已經叫她這般在意了嗎。

  嘆一口氣，穆清歌望著窗柩發呆，月色怡人，她甚至心裡有些期待。

  他會不會踏著深深淺淺的腳印，披星戴月的來見她。

  可是穆清歌等了大半夜，顧子衿卻並沒有來。

  第二天早上，穆清歌整個人有些憔悴，聽若服侍她洗漱好後問道：「小姐，您是昨夜沒睡嗎？」

  眼睛底下那兩坨黑色怪嚇人的。

  「睡了，睡的時辰不多。」穆清歌有氣無力道。

  「莫非小姐是在想王爺才睡的少？！」聽若古怪精靈的眨眨眼。

  「噗……」

  聞言，穆清歌剛喝進去的一口茶猛地噴了出來，「你這丫頭，打趣完哥哥又來打趣我了啊。」

  「小姐，你就別不承認啦。」聽若做出一副都懂的模樣，「其實您同王爺佳偶天成，般配的很呢。」

  穆清歌無奈的搖搖頭，這聽若一回到穆府，比之在王府的時候倒是活潑得多，就差放飛自己了。

  「姑娘可在？」

  就在穆清歌正準備好好同聽若談談這樁事時，門外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穆清歌循聲望過去，見穿的喜慶的老鴇走了進來。

  「媽媽找我有事？」

  「總算給我等到了。」

  老鴇看見穆清歌在，頓時眉間一喜兩三步坐到了對面，拿著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漬抱怨道：「這幾日我天天過來，府里的下人卻都說你不在，叫我落空了好幾趟。」

  說罷喘了幾口氣才繼續道：「也不是別的事，還是為分店而來。」

  穆清歌恍然大悟，是了，之前商量好的開了年便開始著手開新店，她因重傷一直在王府倒是將這事忘的一乾二淨了。

  想著，穆清歌問道：「現下已經準備好了嗎？」

  「自然，就等著姑娘出資了。」老鴇也不隱晦，直接說了出來。

  「這個好說。」穆清歌笑了笑，「待會兒你便去哥哥那裡拿就是。」

  她自己可沒這麼多的本錢，還是得從穆府支。

  不過穩賺不賠的事，支也支的踏實。

  「好，我一會兒便過去找穆公子。」老鴇說著再從懷裡掏出一沓銀票出來道：「這些是這兩月的分成，你拿好。」

  穆清歌接過，點點頭開心道：「真及時，這幾日正愁缺著呢。」

  往林管事那裡大方的放了一萬兩，差點沒把她掏空。

  「你身上揣著這麼多，也不怕被搶了。」穆清歌衝著老鴇調笑道。

  「財不外露，誰知道我拿得多。」老鴇擺了擺手，忽然問道：「你的臉？」

  她一進來就發現穆清歌臉上蒙著面紗了，只是見她又好端端的坐著，想來沒什麼問題才決定先說正事，現在正事說完，免不了要關懷一下。

  「沒事，最近吃壞東西有些過敏了。」穆清歌隨意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小心些，畢竟這麼大個人了，又是臉上，更應該注意。」老鴇語重心長道。

  「好啦，我知道的。」穆清歌點點頭。

  再聊了幾句，老鴇就起身離開去找穆清梵了。

  穆清歌將銀票放好，整個人沒精打采的躺到了美人榻上。

  顧子衿還是沒有來找她，倒是沉得住氣。

  莫非他現在在陪著阿梨？

  胸口忽然有些堵，穆清歌一下坐起來疑慮不已，他該不會把她忘了吧。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她剛這樣想完，門口忽然一暗，進來個暗紅色的身影。

  好聞的梅花香落入鼻中，她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清清。」

  沉沉的聲音響起，一雙胳膊將她攬的緊緊的。

  穆清歌被勒的有些喘不過氣來，「你…你別這麼熱情。」

  這人，不來就不來，一來好像有些熱情過了頭。

  「我怕是要離開一段時間了。」

  驀然，顧子衿有些低沉的吐出這麼一句話。

  「什麼意思？」穆清歌渾身一怔，立馬安靜下來，動也不動。

  「昨夜皇兄召我進宮，叫我帶著人馬前去平定邊荒。」顧子衿將下巴抵在穆清歌頭頂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難怪他昨夜不曾來找她。

  只是這件事也太突然了吧，她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訥訥的問道：「什麼時候走？」

  「今天下午。」

  「這麼急？」

  「臨危受命，不得不急。」顧子衿的語氣也透露著一起無奈。

  「皇上這明明是以權謀私。」穆清歌心裡不舒服，就說顧子衿拒絕了他的賜婚，這心眼小的皇帝不會輕易的放過去吧。

  戰場上刀劍無眼，生死難料。

  這陰險的皇帝，竟然藉此讓顧子衿去邊荒那麼危險的地方。

  「皇兄答應我，待凱旋歸來，便為你我賜婚。」

  顧子衿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帶著一絲愉悅。

  他不怕去邊荒，他有的是辦法活下來，所以並不把這次的危險放在眼裡。

  聞言，穆清歌心裡蔓延著絲絲暖意，原來便是這種事，他也會想到要為她倆的以後鋪路嗎。

  可即使是這樣，她更為在意的還是他的安危啊。

  感受到懷裡女子的不願，顧子衿鬆開穆清歌看向她清冽的眸子道。

  「其實暫時離開也未嘗不好，這段時間我不在，張神醫便沒辦法逼著我娶阿梨，留給你哥哥的時間就會多很多。」

  「可是……」

  穆清歌還要說什麼，卻被顧子衿打斷道：「好了清清，留給我的時間不多，這會兒還需要去整合人馬，便不能同你多呆了。」

  穆清歌抓住他的衣袖，「就沒有辦法避開不去？」

  「這天下是父皇打下來的，我身為父皇的子嗣，為天齊做些事是應該的，不能逃避。」

  顧子衿安慰道，接著在她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放心吧，沒事的。」

  說完，鬆開穆清歌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穆清歌忍不住喊道。

  顧子衿停下腳步，卻並沒有回頭，他怕一回頭，就捨不得丟下她一個人了。

  身後傳來清脆的聲音，「那你大概需要多久才可以回來。」

  「少則幾月，多則一年，我定回來。」

  顧子衿沉沉的吐出這幾個字，邁著步子離去。

  高大的身影消失，穆清歌渾身失去力氣般坐在榻上，目光無神。

  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實在是有些突然，不過看顧子衿胸有成竹的樣子，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對。

  這是她唯一的安慰了。

  少則幾月，多則一年，他就會回來，時間不算太久。

  這樣一想，穆清歌又振作起來了。

  最好那個時候她自己這裡也把什麼都已經解決，就可以一身輕鬆的嫁給他。

  將士出征，不少百姓都前去相送，城門前聚集了很多人。

  穆清歌坐在屋子裡，猶豫著到底要不要也跟著去送一送。

  可她現在無名無份，去了免不了讓人說閒話，總歸那會兒不是算道過別了。

  就是這一糾結，又是半個時辰過去。

  聽若忍不住勸道：「小姐，你若想去就去，怕別人怎麼看做什麼，在奴婢的印象里，你一直不是這樣拘小節的人啊。」

  穆清歌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陽光極好。

  其實，她也不單單是因為在乎別人說……

  顧子衿決定要走決定的太乾脆了，完全沒有想過她的感受，雖然皇命不可違，可他似乎走的也有些決絕。

  穆清歌心裡還是稍稍有些怨言的。

  而此時城門處。

  顧子衿身著戎裝坐在馬上，一雙漆黑的眸子正四下找尋著心裡想見的那抹身影。

  可找來找去，依舊不見。

  眉頭不自覺的擰在一起，他看了看時辰，已經快到出發的時候了。

  周邊人頭攢動，有不少正直年華的少女被顧子衿出眾的樣子所吸引，趁機送來不少東西。

  誰知顧子衿卻冷著臉看也不看一眼，明晃晃的傷了這些情竇初開的少女的心。

  少女們掩面淚奔而去，眼看離出發的時間越來越近，顧子衿的眉頭也越擰越緊。

  中午，到了出發的時候。

  顧子衿望了城中一眼，眼底閃過一絲失望，終是什麼都沒有說，調轉馬頭吩咐道：「動身！」

  出征的號角聲響起，震透了半邊天，將士們喝完送行酒，踏上了征途。

  穆清歌在房內心煩意亂，不由得開始懷疑是否是自己太較真了。

  倘若她再不去，就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見不上他。

  想著，穆清歌一咬牙，喚來聽若,「備馬車，我們去城門那裡！」

  「好嘞。」見自家小姐想通，聽若也十分高興，急急忙忙的下去安排了。

  街道上，一輛馬車飛馳著，嚇得路上的百姓紛紛隔的老遠就避開了。

  日頭漸漸偏西，風也冷了下來。

  最後，馬車終於停到了城門口。

  穆清歌連忙跳下去，卻看見眼前一片空曠，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心裡止不住的有些揪住，她還是來晚了嗎。

  眸子裡止不住的有些濕潤，她先前不該那般糾結的。

  「清清，你是來送我嗎？」

  倏的，泠泠的聲音自馬車後方傳來。

  穆清歌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子猛地閃出一絲光亮。

  轉過身，只見顧子衿騎著馬正定定的朝這邊看著。

  他穿著厚重的盔甲，整個人多了幾分凌厲。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一身戎裝的樣子，現在看來，卻是好看的出奇。

  穆清歌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忍不住跑了過去。

  顧子衿下馬任由她撞進懷裡，帶著笑意道：「不哭了。」

  「我以為你走了。」穆清歌小聲道。

  「你不來，我便不想走。」顧子衿沉聲答道。

  「那我若是一直不來呢。」

  顧子衿默了默，認真道：「那我便快點打了勝仗回來找你。」

  這句話，輕柔婉轉，不是情話，勝似情話。

  猶如春風，拂的她滿心歡喜。

  不過穆清歌卻發現了問題，眼睛紅紅的抬起頭看著顧子衿道：「你現在還留在這裡，不是掉隊了？」

  「無妨，隔的時間還算不長，可以快馬加鞭的追上去。」顧子衿揉了揉穆清歌的頭髮，「清清，你能來，我很開心。」

  「是該我謝謝你等我。」穆清歌將頭低下去，有些歉意。

  顧子衿俊臉微紅，沉默一下，慢慢的吐出一個字：「蠢。」

  蠢就蠢了，這次她認。

  想著，連忙從懷裡拿出一個沒有任何圖案的香囊道：「這個是我買來本想繡兩隻鴛鴦送給你做信物的，不過如今看來有些來不及，你姑且先帶著去吧，等你回來，我再補上。」

  顧子衿接過，小心翼翼的打開，裡邊放了一縷她的青絲，不由得彎起嘴角誇讚道：「清清有心了，我定好好帶著。」

  穆清歌有些汗顏，不知道顧子衿以後弄清楚她的繡工了，還會不會說得出這句話。

  心滿意足的將這香囊珍惜的放進懷裡，顧子衿嘆一口氣道：「清清，我該走了。」

  再不走，今夜就真不容易追上隊伍了。

  總歸他一個統帥不能消失太久不是。

  穆清歌不捨得點點頭，「去吧，一路保重。」

  顧子衿翻身上了馬，冷漠的臉龐在看向穆清歌的時候，眼中是濃郁的柔情。

  「清清，等我回來。」

  泠泠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下一秒，長鞭一揮，策馬離去。

  風吹起他盔甲上玄色的披風獵獵作響，日落黃昏，馬蹄聲帶著一片片塵土飛揚。

  徒留一抹雪白的身影煢煢孑立，形影相弔的站在原處。

  穆清歌望著越來越遠的背影，心裡一陣緊縮，橘色的餘暉將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她輕輕的低喃，「我等你，你可一定要，平安的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