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她才是那些真正不散的怨鬼

  經過幾天的趕路，青棠與常守終於回到了見心齋。

  「師父！我們回來了！」

  青棠跑進門，看著窗邊坐著的師父。

  

  可師父並沒有回以笑容。

  「回來了。」

  青棠聽著師父冷漠的語氣，不禁有些怔愣。

  「師父……你怎麼了？」

  「見心鏡。」

  師父突然開口道，「取來。」

  「見心鏡？」

  青棠疑惑的看著師父，要見心鏡做什麼？

  「拿來。」

  師父向她伸出手，青棠不明所以，但還是把鏡子交了出去。

  「很好。」

  師父接過鏡子，看了兩眼，轉身朝著密室走去。

  青棠看著師父反常的舉動，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還是跟上前去。

  而常守默默跟在她身後。

  密室的門被緩緩打開，師父走了進去，青棠剛要進門，待她看清楚裡面時，腳步頓在原地。

  常守上前，也怔住。

  裡面……存放著一具冰床，上面躺著的，是與青棠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

  她紅衣勝火，像是只是睡著了。

  「棠兒……其實，你才是那些不散的怨鬼……」

  師父的話輕飄飄迴蕩在青棠耳畔，話音剛落，四面的牆壁上顯現出過往所有的夢境。

  林淑、許意歡、陳嬌、徐如蓁、喬娉裊……

  往事歷歷浮現。

  可這些不都是那些人的夢境？師父又是什麼意思？

  「棠兒，其實他們都是你啊……」

  「一直是你，心存怨念，不願散去，轉世投胎。可問你，你卻早已不再記得。故而我才想出這個辦法。」

  「你自己去尋找自己的前世，究竟是為什麼使你不願往生。」

  「只要尋回六世記憶，你便能想起所有。」

  是夜，青棠坐在案邊，仔仔細細的看著自己的手掌。

  她明明是一個鮮活的人，她是真的人！

  可為什麼師父要說她是鬼？

  她是真的做了鬼嗎？

  她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

  她生前一直以為師父是她唯一的親人，可現在，她連最疼愛她的師父也不能相信了。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青棠雙手抱膝，將頭埋在雙膝之間，失神的望著窗外，眼淚順著眼角不停地蔓延出來。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她喃喃自語，淚水落得悄無聲息。

  青棠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枯坐一整晚，卻絲毫沒有頭緒，也閉門不見所有人。

  常守站在門外，聽著她痛苦的聲音，也心如刀絞。

  他一定要讓棠兒想起，雖然是痛苦的記憶，可他不願她一抹孤魂流離在這個世界上，他要幫她。

  青棠的記憶不斷循環播放，每看見一個人，她的心就像被一把鈍刀子一下一下的磨著，血不斷的流，可卻是不同的痛。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在一個又一個的噩夢中沉睡過去。

  「不、不要……

  師父……」

  她蜷縮在角落裡，不停的搖頭，淚水不停地往下流。

  她感覺自己的心已經被挖了一塊，空蕩蕩的。

  「師父……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常守……不是我！」

  青棠痛苦的大喊，可卻沒有一個人來。

  「師父……不是我！不是我！」

  她睡著也並不安穩，常守緊握雙拳，紅著眼眶卻無能為力。

  「大師，可能讓棠兒不再這麼痛苦？」

  「唉……常公子，她總有一天要面對的……」

  「如今她已經經歷了五世，她本就不能留存太久……」

  「她……會消失嗎？」

  「你說呢？」

  常守閉上眼，哽咽出聲：「棠兒……」

  他已經負過她一次，今生再遇到，已是上天眷顧，可他只表達了自己心意，還沒有好好彌補她啊……

  她卻要走了。

  「常公子不希望她往生麼？」

  不，他怎麼能？

  她已經夠痛苦了，他愛她，可他不能這麼自私，她是自由的。

  他得幫幫他的棠兒，不能讓她這樣痛苦下去。

  第二日，常守端著飯菜敲響青棠的房門。

  「棠兒……你醒了嗎？」

  裡面無人應答。

  常守又敲幾遍，還是一片寂靜。

  「棠兒！」

  常守有些慌張，趕忙撞開門。

  只見一個人影蹲在地上，一頭白髮，一動不動。

  常守死死地盯著她，顫抖著聲音：「棠兒……」

  青棠並未應答，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形容枯槁，一夜之間青絲變白髮，一夜之間便老了下去。

  她只是看著。

  常守踉踉蹌蹌走到她身前，抱起她。

  他顫著身子，不敢驚擾她。

  「常……守……」

  「是我。」

  青棠聲音沙啞，現在的她，已然是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嫗。

  不多久，師父來了。

  他看著青棠，也是滿眼心疼。

  畢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孩子，在他心裡，早已將青棠當做自己的女兒。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師父無奈道：「如你們所見，青棠如今之所以為人身，也不過是有時間的。」

  「她會經歷孩童、少女、最後年老，再到死亡，再一次變回魂鬼。」

  「而那時，她若不能集齊六世記憶，她就真的會永遠的成為鬼，沒有機會去轉世。」

  青棠已經麻木，僵硬的轉過頭，看向師父。

  不自覺的落下淚來。

  「師父……我好怕。」

  「棠兒……不要怕，師父在這裡。」

  師父看著她，心疼不已。縱然是見過多少生死離別，虐心悲劇，此時，也如同一位父親一般，看著女兒痛苦，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棠兒，你要堅強，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師父……我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棠兒……不管你身在何處，你都是我最愛的女兒。」

  「師父……」

  青棠撲進師父懷中，小聲啜泣，最後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師父安慰著她，青棠也在師父懷中漸漸平息下來。

  「師父……我會繼續尋找的……」

  「好孩子……師父相信你。」

  她又轉頭看向常守。

  面前的男人隱忍著不落淚，想對她笑也做不到。

  青棠伸出手撫上常守的臉，細細摩挲。

  「常守……我不怨你。」

  聞言，常守終於繃不住了，聲音染上哭腔：「棠兒……你，我真的對不起你……」

  青棠勉強勾起笑：「常守，好好的，我們……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