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多了一個人

  古代的年味比現代可要濃重許多，從小年開始，家家戶戶就都開始忙碌起來，貼春聯，掃塵，祭灶……大街上所有店鋪的門口也都掛起了紅燈籠。

  每個人不管這一年都經歷了什麼，到了這個時候，臉上也都露出了喜氣。

  雪輕盈住的棲園裡的人並不多，除了收拾屋子和打掃園子的幾個家僕，加上她也就五女一男，而這幾人均都屬於「無家可歸」之人。

  餘風父母雙亡，年關時節他去了一次父母的墳前進行了祭拜後，便一直呆在了棲園。

  彩雲和餘風的情況差不多，也是雙親已故，她家中原本親戚也不多，以前所住村鄉中與她親近的親戚也幾乎沒有，她沒有回鄉，而是去了一次寺里，為父母進行祭拜。

  而香雪和晴兒的情況差不多，兩人都是家境貧寒，自小便被送進了有錢人家的府中做丫頭，說好聽了是送進府里，說難聽了其實就是將她們賣給了有錢人家。

  兩人的家人均不在京城，而且很小便離了家，家人基本也和她們斷絕了來往，兩人其實形同孤兒。

  

  紅香若論起來和這兩個丫頭也有相似，自小被賣進有錢人家做童養媳婦，終於成了親，丈夫卻戰死沙場，如今她也算是孤身一人在飄零。

  幾人中只有雪輕盈算是有家人的，這些日子她和雪府往來並不頻率，只是偶爾也會回去看望她們，這到了年關時節，按這裡習俗，她是必須要回雪府過個年。

  小年二十八開始，街上除了客棧，其他所有店鋪全都閉了門，永仁堂雖是醫館，但學徒們都要回家過年，也不例外閉了館。

  雪輕盈不由暗嘆，這裡可比現代要好啊，在現代就算是天上下冰雹，醫院也不會關門，她從醫這麼多年，幾乎每個年三十都是在醫院值班度過的。

  今年的年三十她不會再值班，一早她帶著香雪先回了雪府，按禮節問候祭祀過後，又去雪盈盈所住的那幢小樓上了香，然後吃過午飯，她便帶著香雪又回了棲園。

  原本雪夫人留她吃年夜飯的，但雪輕盈想到彩雲她們還在等她，便婉拒了。

  回到棲園，看到彩雲和晴兒已將年夜飯準備的差不多了，幾人都不是講究繁雜禮俗之人，這年夜飯聚在一起，圖的也就是個熱鬧，雪輕盈沒讓彩雲燒一桌子菜，而是建議吃涮鍋。

  涮鍋和現代的火鍋吃法差不多，準備一大鍋湯底，然後將各種葷素菜扔進鍋里燙熟了，便可食吃。

  在這樣的寒冷雪天，圍坐在一起，吃著這樣熱騰騰的涮鍋確實挺熱鬧，大家都是相熟之人，邊吃邊聊倒是挺開心。

  飯席剛開一會兒，很意外地來了幾位不速之客，第一個是林涵春。

  他進了屋便嚷道：「好香啊！」

  「乾爹，你是不是聞著香味跑來的。」雪輕盈笑著讓彩雲添了一副筷勺。

  雪輕盈知道林涵春也是孤家寡人一個，既然認她做了干閨女，她也算是他的親人，原本就想著請他一起過年三十，可是林涵春又不知雲遊去了哪裡，竟找不到人影，沒料到他自己竟來了。

  林涵春前腳剛進，後腳蘇敬瑭便跟著來了，不過他可不是空手而來，跟著他一起來的兩個家僕拎了滿滿兩大食盒的吃食。

  原本蘇老夫人邀請雪輕盈去蘇府過年三十，不過被雪輕盈拒絕了，一方面雪輕盈答應和彩雲她們一起吃年夜飯，另一方面她也知道，豪門大家中的規矩太多，對於她來說實在太束手束腳。

  蘇敬瑭知道雪輕盈不去，家宴上匆匆吃了幾口，便偷偷讓家僕裝了兩大食盒吃食來到了棲園，原本以為雪輕盈一個人過年很孤單，沒料到竟是這般熱鬧。

  進了門，蘇敬瑭毫不客氣和林涵春擠坐在了一起。

  「這東西是我愛吃的，你這混小子，不可跟我搶！」

  「誰跟你搶了，想吃就憑本事夾！」

  這一老一少拿起筷子便開始搶著吃起來，除了紅香，其他人和這兩人早已相熟，笑著看這兩人去爭搶，有了這一老一少在場，後氣氛更加的熱鬧起來。

  可沒一會兒，第三位不速之客出現了，此人竟是敬王宇文燁，這倒讓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包括雪輕盈在內。

  「敬王，你怎麼也來了？」林涵春一臉驚訝先說道。

  雪輕盈瞅向林涵春，看到他臉上雖上一臉驚訝，可是眼裡卻藏著笑意，立刻便明白，宇文燁來此，肯定又是林涵春搗的鬼。

  雪輕盈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涵春，林涵春卻沖她很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這麼人面前雪輕盈不好多問什麼，況且宇文燁即已來了，不只不能讓人家走，還要請他坐在主位。

  宇文燁倒也沒推辭，直接在桌旁坐了下來，宇文燁雖不能言，但畢竟是皇子身份，平時里除了雪輕盈和林涵春，其他的人和宇文燁接觸並不多，大家對他的態度都表現的異常恭敬，桌上剛才有些鬧騰的氣氛也安靜了不少。

  林涵春在太醫院裡暗查了一遍，並未找到當年宇文燁大病時藥配記錄，說明當年給宇文燁下藥之人將所有證據全都清毀了。

  找不到當年的藥方，雪輕盈和林涵春進行了討論，最後針對宇文燁現在的病情狀況，兩人一起研製配出一個針對性治療的藥方，林涵春將藥製成了藥丸，然後悄悄交給了宇文燁，讓他每日服用。

  林涵春製成的這藥對一些食物有所禁忌，這事除了林涵春，只有雪輕盈知道，而這事又不可再告訴其他人。

  因此宇文燁落了座後，雪輕盈便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自己幾乎沒怎麼吃，全在幫宇文燁夾菜燙菜，然後將燙好的菜放到他的碗碟里。

  宇文燁也不拒絕，只是眼神溫柔地看著她，她夾什麼，他就吃什麼。

  雪輕盈如此其實只是擔心宇文燁吃了與藥相衝的菜會有所反應，可看在其他人眼裡，兩人的舉止卻是極親密。

  每個人的反應各不相同，彩雲她們只是有些意外，林涵春看到兩人如此，就像是早已料到，笑眯眯的臉上顯出一絲得色，而蘇敬瑭卻沉下了一張臉，毫不掩飾地表示出了不滿情緒。

  不過宇文燁身份擺在那裡，蘇敬瑭還是不敢太造次，只能悶頭吃著。

  燙菜的湯鍋是放在一個炭爐上燒著的，雖是嚴寒天，雪輕盈仍讓彩雲將窗敞開了一半。

  圍坐在屋內的人誰也沒有注意到，窗外對面的屋頂上有一個人，透過這扇半開的窗戶，他的眼睛一直緊盯著屋內。

  他曲膝坐在屋頂上，身旁放著一壇酒，他坐在這裡已快有半個時辰，身上已落滿了雪，幾乎看不出他原本身穿的那一身灰色錦袍的顏色。

  這半個時辰時里，他未移動身子，只是這樣坐著，酒罈里的酒已喝下一大半，他的視線仍盯著屋裡。

  確切地說，他的目光只盯著坐在宇文燁身旁的雪輕盈。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義慳。

  除夕之夜，他的母親王氏自不會馬虎，早已備下了一大桌的飯菜還有各色糕點，除夕夜的這頓年夜飯，他其實和王氏在一起共食的次數並不多。

  他戍守邊關多年再加上常年征戰在外，真正陪王氏一起吃年夜飯的次數屈指可數，這讓他內心裡對王氏一直有一份愧疚，總覺得自己沒有盡到一個做兒子應盡的孝心。

  因此只要他在京城，不管有多忙，他都會趕回府里陪王氏一起吃這頓年夜飯。

  只在他在，王氏總會讓人準備一大桌的菜，雖然吃的人只有她和義慳，而今年多了一個人。

  按宮規，每年的這一天宮裡都會擺宴，所有的皇親和皇子們都要入宮，今年也不例外，一早宇文婧便和義慳進了宮。

  宮宴設在午時，散了宴後，義慳便要出宮，宇文婧見他要離開，便跟著他一起回了將軍府。

  王氏見兩人一起回了府自是高興，雖是多了一個宇文婧，但這頓飯吃得卻是極安靜，義慳和宇文婧都幾乎沒有說話，王氏本想挑些話題來增加氣氛，可是看到義慳根本沒有興致，最後也只好作罷。

  一頓年夜飯在安靜中很快結束了，飯後宇文婧回了靜怡苑，義慳進了他的書房。

  坐在書案前，義慳的腦海卻一直在想著雪輕盈。

  這樣舉家團聚的一個夜晚，她一個人如何度過？沒有他在身邊，她會不會寂寞又傷心？

  這樣想著，他實在無法再在這書房坐下去，沒有告訴任何人，悄身來到了棲園，可看到了卻是一屋的熱鬧，而那個女人的臉上別說是傷心，就是一絲傷懷都沒有，反而是一臉的笑意盎然。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轉身便離開了，但卻不想回將軍府，走在街上，看到一家客棧仍開門迎客，他去買了一壇酒，仍然返回到了棲園來。

  只是沒有進門，而是坐在這屋頂，一邊喝著酒，一邊靜靜地望著屋內的一室熱鬧。

  看著屋內的熱鬧氣氛，想到自己剛才吃的那一頓索然無味的年夜飯，他突然發現自己如今的日子過得也是異常的索然無味。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就定格在了雪輕盈的身上，看到她殷情地幫宇文燁不斷地夾著菜，而宇文燁只是溫柔地望著她，這個畫面刺得他眼睛有些發疼。

  對宇文燁，他比其他人了解得更多些，宇文燁看著性情溫和，其實骨子裡是異常清冷的，他並非對所有人都是溫和的，只有他願意對待的人，才會溫和待之。

  以於宇文燁來說，若非他認為極親近的人，他既然態度溫和，但溫和里卻帶著疏離，可是如今他看雪輕盈的眼神不只是溫和，而是溫柔異常。

  他是個男人，自是明白，一個男人以這樣溫柔的眼神看一個女人，那眼神里暗含的是什麼。

  可他發覺，雪輕盈卻好像渾然不覺。

  他不由揚唇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