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瓊死了

  李建蘭身形俱震，怔怔地瞧著那隻下垂的手不知該作何反應，耳邊聽見趙影悽厲的一聲哭喊，「娘！」

  

  李建蘭猛地抬頭看過去，瓊的頭歪在枕頭上，嘴角帶著笑，已經走了。

  她的樣子很安詳，與慕容燁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李建蘭全身發麻，腦子一片空白，胸腔之間像被什麼堵住了，悶痛沉重，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下一刻，一群動物從外邊蜂擁而至，聲聲哀鳴與嚎叫，響徹雲霄。

  ……

  趙影根據瓊的遺願，給她化上妝，穿上她生前美麗的衣裳，讓她躺在小木屋的床上，在四周灑滿鮮花，將木屋點燃。

  瓊親生布置的小屋，門前的鞦韆，她親手種下和打理的花草，統統被熊熊的火光吞噬。她的動物們站在火籠外，不斷地暴走嘶吼。

  李建蘭呆呆地望著這一切，感覺整顆心都被掏空了腦子也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傻了似的。

  如若那和尚說的都是真的，那麼瓊是因為她才來的這裡，而後在這裡悽苦死去。她心裡既愧疚又痛心，傷心得恨不得與瓊一同去了。

  而趙影在瓊剛離世的那一刻，痛苦地嘶吼了幾聲後，就沉默了，只是機械而麻木地處理瓊的後事。

  此刻，她與李建蘭一同呆呆看著大火把瓊的整個小屋子燒掉，從頭到尾，一言不發，木頭人一般。

  有些人傷心到了極致，反而哭不出來。將所有的情緒與感官全封閉，讓自己變成行屍走肉。李建蘭想起瓊遺願，她心裡越發難受，把手放在趙影的肩膀上，「別這樣，瓊不希望看到你為她太過傷心。」

  趙影淡漠地道，「我沒有傷心，我甚至為她脫離了苦海而高興……她說哭是懦弱的表現，她希望我做一個堅強的女子，不依賴，不攀附，永遠都自信明媚……她不希望我哭，一直都不希望，所以，即便她不在了，我也不會哭。」

  這是李建蘭第一次聽見她說這麼多話，可這些話卻字字如針，刺得她的心窩生疼生疼。瓊是經歷過多少的絕望煎熬，才會自小就這般教化趙影啊！

  趙影見李建蘭露出驚訝不敢置信的表情，她苦澀笑了笑，「是不是覺得她很冷血無情？我曾經也是這麼想她的。你知道嗎？她在我一歲半的時候撿到我，那時我還不懂事，整日叫她『娘』，她就打我，一直糾正我，說她的名字是『瓊』，我不可以喊她娘；等大一些，她就開始教我武藝，給我布置的任務我完成不了，當日就不能吃飯，後來延伸到三日不能吃飯……我有過一段時期是很恨她的，我甚至想離開她……現在我想想，那時的我真是混帳東西！」

  「那是什麼原因，令你的想法改觀了？」

  趙影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之後發生了許多事情。我被毒蛇咬過，被毒蠍子蟄過，被黑熊抓傷；有次出去歷練差點被老虎吃了，回來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死掉……每一次都是瓊幫我吸、毒，背著我四處尋訪名醫，每一次她都擔心得不眠不休……可以說，瓊為我、操碎了心。如果不是我，她不會早生華髮，她體內的餘毒也不會一直累積、殘留，甚至侵入她大腦，導致她發瘋……瓊，其實我是害死的！」

  趙影仍然沒有哭，整個人卻被一股濃郁的悲涼與哀傷給籠罩著。天空，在她蒼涼的雙眸注視下，似乎變得更加晦暗。

  瓊知道，趙影遲早有一日會離開她的，她不想被情感羈絆，所以對她趙影很嚴厲，磨鍊她的意志，故意疏遠她。

  可事實上，她卻是用整個生命來愛她。

  這是多麼深沉與偉大的愛啊，即便是親生母親，也不一定能做得到吧。

  李建蘭被深深的震撼與感動了，在面前這場灼熱的大火中，她仿佛看到了一隻火鳳凰緩緩飛起。

  她哽聲道，「趙影，瓊這麼愛你，你一定要過得幸福，將她的希望延續下去。」

  趙影的神色有幾分迷茫，「她從未許我喊過她一聲娘，喊聲乾娘都被她打得半死，她真的愛我嗎？」

  「你到現在都還不了解她嗎？她一直以為，慕容燁背棄了她和他兩人之間的諾言，從而令她懷疑一切，所以，她想你早日獨立，不要依靠任何人，自己也能過得很好……」李建蘭說到這裡已泣不成聲。

  她是個重情義的女子，處處為趙影著想，當趙影傷心難過時，她自己比趙影更難受百倍吧。哎，如若不是因為她李建蘭，瓊何至於會來到這種鬼地方，受這樣的苦……

  趙影其實自己也明白的，只是瓊一直對她冷眼相待，她有些迷茫與不敢相信。經李建蘭點撥，她似從夢中驚醒，猛地站起就往火堆里撲。

  好在李建蘭及時拽住了她，「你幹什麼！火勢這麼大，一不小心就讓你灰飛煙滅！」

  「瓊，瓊，真的死了……」趙影喃喃地說了句話，而後身子一軟，便倒在了李建蘭懷裡。

  ……

  天兒突然就起風了，而後一場大雨，突如其來。

  瓊的小木屋被燃燒殆盡，灰燼又被雨水給沖刷進了泥土裡。瓊當真走得乾乾淨淨，連半點塵埃都不剩，仿佛從未在這個世上出現過。

  李建蘭生怕文智軒擔心，便打算離開這裡。

  只是，趙影捨不得這裡，無論她怎麼勸說她收拾東西，她都無動於衷。李建蘭急了，說出的話便有些重，「瓊這麼愛你，你就不能尊重一下她的遺願，跟我離開這兒，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嗎？」

  趙影緩緩回過頭來，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瓊希望我幸福，可如果說，我的幸福，就是你離開文智軒，我嫁給他，你會成全我嗎？」

  李建蘭一愣，隨之冷冷道，「我不欠你什麼，瓊也不曾虧欠你，憑什麼要我犧牲自己的幸福來成全你？荒謬！」

  趙影又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

  李建蘭對這冰山美人沒轍，只好放緩了語氣說道，「幸福只靠自己謀取，沒人能給你的。即便是我同意將文智軒讓給你，他不喜歡你，也不可能會接受你！」

  趙影轉過頭來，語氣陡然變得輕快，「那我就想辦法讓他喜歡上我！」

  「……」

  李建蘭怒聲道，「那你還是留在這裡老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