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人善被人欺

  還沒走近文家的伙房呢，那黃三娘就大聲吆喝起來，「喲喲，大家瞧瞧我大哥這一家子，可真了不得了，在這兒大魚大肉不說，還要打磚建房子了！我的老天爺，這是發大財了啊！」

  時正值中午，外出勞作的鄉親陸陸續續回來。黃三娘又是個大嗓門，她這一嚷，把很多鄉親都吸引了過來。

  「各位鄉親們吶，你們來了正好，都替我們評評理呀！我公爹現在臥病在床，連粥水都沒得喝了，前幾天我陪娘過來問大哥借點錢給爹看病，大哥一個子都沒給，還把娘氣暈了！眼下卻連建房子的錢都有了，你們說說看，有這樣為人子女的嗎？這麼喪盡天良，這麼不孝無情，不怕被雷劈！」

  黃三娘見文母兩夫妻氣得渾身發抖，面色發白，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心中越發得意。她來之前已經打聽過了，這文惜福一家，確實是打算建房子。眼下給他扣一個不孝的帽子，只怕他這邊建，那邊就讓鄉親們給拆了！哼，看他還怎麼神氣！

  黃三娘抬頭一見自家婆婆只是板著個臉，一言不發，便沖她使眼色。

  文老太太伸手撫了撫梳得一絲不苟的髮髻，抿得緊緊的雙唇微微開啟，「老大，你是不是真的要建房子？」

  

  可是，文老太太那天直接把文母的錢搶走、眼下又來找茬，讓文惜福徹底寒了心。他面對母親的質問，只是淡漠的點了點頭，連多餘的一個字都沒講。

  老太太心口一痛，頓時就怒了，「建房子這麼大一件事情，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和你爹？你眼裡還有我們嗎，啊？」

  仿若遭受重大打擊和極度失望的老太太，背部彎成了弓形，仿佛不堪重負一般，讓人瞧著十分心酸。

  淳樸的村人也大多都愚孝，見此番情景，個個都有點看不起文惜福了。

  「不管怎麼說，自己是母親十月懷胎生下來、含辛茹苦養大的，不管父母做過什麼，都不應該心懷怨恨。像建房子、辦喜事，這樣重大的事情是要跟父母商量一下的。」

  「自己父親病重說沒錢醫，建房子卻有錢，這是什麼人哪！難道一件死物都比不上自己的父親重要嗎？」

  「這段時間，他兒媳婦採藥，兒子打獵，應該是能攢下一些錢的。可自己爹還病著呢，花再多的錢也是要醫的，不然，掙到了錢卻沒有了爹，又有什麼意義呢？」

  「……」

  眾人一言一句，直把文惜福夫妻說得抬不起頭來。

  李建蘭沒想到，她不過是躲在房裡換了次月布而已，一出來，自家的公公婆婆就成為了眾矢之。

  在人群中看見了黃三娘與文老太太，她心裡頓時就明鏡兒似的了。人善被人欺是吧，那她不介意再做一次惡人！遠遠便打招呼，「喲，這不是三嬸兒嗎，好多天沒見著您了，還以為您病了呢！所以呀，我都沒敢上門去找您要那些建帳篷的材料。不過我瞧您這紅光滿面的，一定是有什麼喜事耽擱了才沒去砍茅草吧？究竟有什麼喜事讓您那麼高興啊，您說出來，讓我們也跟著高興高興啊！」

  黃三娘現在一聽見李建蘭的聲音，心裡就發怵，勉強笑了笑，「眼下我家吃了上頓愁下頓，哪兒來什麼喜事啊，侄媳婦，你真會開玩笑！」

  「啊？沒喜事啊，那您怎麼沒給咱家準備材料呢？」李建蘭似笑非笑地瞅著黃三娘，逼著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回答，「就這兩天送來。」

  「那您得快些，我家還等著這些茅草蓋間狗舍呢！」其實是狼舍，不過大家都說旺財是狗，李建蘭就且當狗養著了。

  砍茅草是里長當著所有鄉親的面罰黃三娘的，她不能沖李建蘭發作。可心裡憋著的那個氣啊，差點沒把手指給絞斷。

  不等她回答，李建蘭又故作驚訝地道，「咦，不對呀，前幾天奶奶還把我娘壓箱底的二十兩銀子給拿走了，怎麼可能吃了上頓愁沒下頓呢？」

  「嘩！」眾人譁然，二十兩啊，足夠普通人家省吃儉用用十年了。特別是現在，大家都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是恨不得把一分錢是掰成兩分花的，可文老太太一下子就把兒子的家底全掏空了，這心得多狠啊。

  文老太太臉上掛不住了，黃三娘卻搶在她前面說，「那二十兩是給我公公治病的，難道我婆婆不應該拿嗎？而且，請了幾次大夫，拿幾回藥錢就花光了，我們有什麼辦法？而你們呢，又是大魚大肉，又是建房子的，說明你們家錢多得無處使！我公公的病還沒好，問你們拿錢，不應該嗎？」

  黃三娘這回說的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有條有理，看來這人吵架也能吵出經驗來呢！

  李建蘭暗地裡冷笑一聲，面上卻裝作疑惑不解，「三嬸，你口口聲聲說我爺他有病，可是我方才見著他往對面山去了，那精神勁頭可足的很，不像是得病啊！」

  文老太太頓時無法保持冷靜了，咬牙嘀咕道，「這死老頭子，都快進棺材的人了，還去找那老爛貨，等他回來我不撕了他！」

  文老頭子有個老相好，是個寡婦，在村里早已不是什麼秘密。洪災後，她恰巧就住在對面山的山洞裡，李建蘭一提，文老太太就以為他去會老情人了。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巧能讓所有人都聽見，頓時所有人都發出噓聲。有個別年輕的小伙就笑，「老爺子一大把年紀了，生病中還能去找女人，這種為愛犧牲的精神值得我們學習啊！」

  「關鍵是人家這把年紀還能動，你想學習也學習不來。」

  李建蘭輕咳兩聲，打斷了這種兒童不宜的話題，「對了，三嬸，您見我家大魚大肉是吧？來，你看哈，這肉，是我相公打回來的野豬肉；這魚，是我相公去河裡捕撈回來的。這幾日，鄉親們不都是吃這些麼？難道您家沒有？哦，也對，咱三叔和幾個堂弟都在屋裡歇著呢，既沒打獵，又沒有去捕魚，自然沒有吃的咯！」

  黃三娘被說的老臉一紅。自家男人懶，連帶著幾個兒女也懶，她心裡不平衡，也跟著犯懶。

  所以這一家人，在別的村民拼命打獵、採藥挖野菜的時候，他們就在草棚里舒舒服服的躺著，睡醒了吃，吃了接著睡，別提有多舒服了，如果不是文老太太從藍氏手中搶來的銀子花的差不多了，她才懶得出來見文惜福這討厭的一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