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羈絆

  距離武道祭還有二日。

  仇道行這幾天一直獨自待在院子裡，默不做聲，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鈴鐺知道老葫蘆的壓力很大，便不去煩他，只默默陪在一邊。

  也是這幾日，鈴鐺想了很多事情，她發現自己和老葫蘆之間早已是家人，只要這個老頭在身邊，她就覺得踏實。

  而此時仇道行真的是心焦如焚，後日就是武道祭日，怎麼該來的消息沒有一點動靜。

  直到傍晚。

  咕——咕——

  城外小松林方向忽然傳出鷓鵠哨。

  仇道行猛地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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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

  整個人像子彈一樣射了出去。

  越過高高的東陵城牆，牆外不遠處的小松林中，一個身著夜行衣的人正跪在地上。

  黑衣人的裝束打扮和安龍殿中跪在吳起面前的人一樣。

  但從胸前微微隆起的地方能看出，這是個女人。

  仇道行穩穩落在樹杈上，樹杈只是輕輕的動了動。

  「恭，教主安。」

  「什麼教主，早就不是了，起來說。」

  女人站起身，「教主，已經探明，吳起派藏鐮教百餘人於前日抵達東陵城外。只等城內信號便殺進去，同玄天閣內外夾擊，奪取東陵城。」

  「怎麼才來告知？」

  「吳起計劃周密，屬下雖身為臧蓮教徒，但也是剛剛得知計劃。」

  仇道行心驚，果然，事情正在朝最壞的方向發展。

  此番東陵城的陰謀與吳起有極大關聯。

  「等等，你剛說藏鐮教百餘人？藏鐮教早被我整改成理文書館，不做暗殺的勾當了，哪裡來的百餘人？」

  女人沉默片刻，說道：「其實藏鐮教一直都在，從未被取締。當年吳起表面同意您改編藏鐮教為理文書館，但暗地裡在理文書館內發展一批人，仍保留藏鐮教的編制。做的事情也和從前沒有分別。」

  仇道行傻眼，他回想起從前和吳起提議將藏鐮教解散，從此不再做暗中的勾當，吳起當時明明爽快的答應了。

  那個時候兩個人關係親密無間，可以說好的和一個人一樣。

  而就在那種情況下，吳起已經開始算計自己，在他仇道行眼皮底下將理文書館變成包裝殼。

  這不只是換個名字那麼簡單，如果藏鐮教一直存在，那就意味著當年那個橫掃玄武大陸的殺手集團一直存在。

  意味著那日在喇叭村，手起刀落殺人如麻的黑衣人，並不只有一個！

  而可能是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

  吳起從未相信過任何人，如此帝王心術，恐怖如斯。

  仇道行苦笑著搖搖頭，「當年我離開朝堂，還猶豫過要不要把理文書館的門徒都帶走，最後還是心軟，將這些力量留給吳起。

  現在看來，即便當時我要將門徒帶走，也是帶不走了。

  吳起啊吳起……你真是可以！」

  「對了，還有一事。

  喇叭村一事之後，某天夜裡有人獨自行刺楚涼，看打扮應試藏鐮教人，當時只露了一招『廉字——百刃行兵』。知道此人是誰嗎？」

  「百刃行兵？那應該是葉征，是您離開後，吳起任命的第二代教主，這次奪取東陵的行動也是葉征領隊。

  此人雖只有明堂高階的武道境界，但他的本事在另一方面。」

  「哦？是什麼？」

  「決絕的殺人之心。日後教主遇到他還是要小心些才是。」

  仇道行點點頭，他想起了當年在喇叭村見到的一幕，那人應該就是葉征了。

  一抬手就是一條人命，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絲毫沒有猶豫。

  「你怎麼打算？還要回去嗎？」仇道行問。

  「我還是回去吧，我留在藏鐮教對您的用處更大。」

  女人走了。

  仇道行仍然站在原地沒有動，他心中五味雜陳，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當年仇道行帶著師妹穆晚華下山，走了很多地方，遍尋明主而不得。

  這些人不是利慾薰心的混蛋，就是只為一己私利的畜生！

  沒有一個人真正將百姓放在心中。

  一天，二人行至一處小山坡，忽然聽到山坡另一邊有嘈雜的聲音。

  仇道行好奇的走上前去一看，此時另一面山谷中，有兩隊人人馬正在廝殺。

  一方軍隊身穿紅色鎧甲，另一方軍隊為藍色鎧甲。

  紅方軍隊的人數明顯少於藍方。

  雙方消耗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即便死亡人數差不多，但漸漸地紅方軍隊已經沒有人了。

  此時紅方僅剩一個將軍模樣的人，揮舞著大刀仍在奮力抵抗。

  雖然僅剩自己，但氣勢絲毫不減，藍方如此多的士兵竟一時拿不下他。

  這將軍鬥志還在，但坐下戰馬早已被鮮血染的通紅。

  終於，戰馬體力不支原地跪下，居然累死了。

  「兄弟們活捉吳起！回去領賞了！」

  藍方士兵興奮著一起圍了上去。

  紅凱將軍正是彼時的吳起。

  眼見大勢已去，吳起放下大刀，靠在戰馬身側，拔出腰中佩劍。

  「蒼天無眼，亡我吳起。死有何懼，只可惜不能讓天下大同，還百姓以太平！」

  說著就要自己抹脖自盡。

  山坡上一道紅光激射而出，一個人不知怎麼就站在吳起身後，只用兩根手指夾住劍刃，止住吳起自殺。

  「將軍莫要心急，終歸一死，但不是今天。」

  仇道行以登樓境界救下吳起，這就是二人的第一次見面。

  自此之後，仇道行和穆晚華便跟在吳起軍中，隨他南征北戰。

  一次大勝回來後，大家都喝醉了酒。

  吳起摟著仇道行的肩膀問：「兄弟，你說，你這麼大的本事，天下有實力的主君多的是，為什麼只幫我呢？」

  仇道行哈哈一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為了你那句『天下大同，還百姓以太平吧』。

  我問你，如果你真的平定了天下，是否真的能夠做到善待百姓，還這世道太平？」

  吳起端起裝滿酒的大碗，仰頭大喊，「我吳起發誓，以後天下安寧了，我他媽的就啥都不幹了！

  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找個愛的死去活來的娘們兒，生兒子！過日子！」

  說完一飲而盡。

  篝火映襯著穆晚華紅撲撲的臉頰，這一切仇道行在一旁盡收眼底。

  仇道行微笑，也默默將自己手中碗裡的酒幹掉。

  從此，這對兄弟開啟了橫掃玄武大陸的一段傳奇，吳起也最終傲視群雄，成為一代帝王。

  「吳起啊吳起……」

  仇道行將自己從回憶中拉回。

  「當年你和我說的那些話，到底是真的，還是你後來變了呢？」

  腳尖輕點樹葉，仇道行返回城內。

  明天，還有最後一日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