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糟糕的重逢

  回憶如海嘯般洶湧地撲過來，將葉飛辰浸沒，他只感覺渾身冰冷，就快要窒息。

  那天是他的十八歲生日，擰不過表哥執著，他被帶到了本市新開的酒吧。

  酒吧的裝潢奢華又不失俏皮，卡座上、舞池裡，一些心機、可愛的小細節更是引得一些女孩子欣喜萬分；燈光嫵媚不晃眼，音樂沉浸帶感而不喧吵，很符合現代年輕人的口味。

  葉飛辰一看就知道為什麼這間新建的酒吧到底為什麼有人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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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並不妨礙他厭煩這裡。

  不知道為什麼，相較於普通人，他的嗅覺和視覺從小就比常人敏感很多。

  從入口到卡座，交雜的香水味刺得他頭暈；舞池裡人群擁擠，在他眼裡那就是群難看的蠕動的蛆。

  他不喜歡熱鬧。

  他討厭這種場合。

  表哥在座位上呆了沒一會兒便耐不住性子，加入到那群歡樂的蛆里舞蹈去了，葉飛辰隨便找了個理由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玩手機，幾次有穿得很少的帥哥美女打算來搭訕，結果還沒來得及接近就被葉飛辰用一個眼神嚇退。

  歡騰熱鬧的酒吧里，葉飛辰所處的角落仿佛一處被隔離出來的淨土。

  可偏偏，那個叫閻彩的女人還是不知好歹地走過來，靠近他、問候他、請他喝酒。

  不是他沒有拒絕，而是在與閻彩對視的那一瞬間，心口猛地刺痛一下，雖然很快就恢復平靜，但足夠讓他慌神，沒有在第一瞬間趕走她。

  等自己緩過神來的時候，閻彩已經貼著他坐下來，幫他點了一杯雞尾酒。

  與舞池當中穿著吊帶、短裙，踩著恨天高還蹦得歡騰的女孩子不同，閻彩穿著一身淺色西裝，腳上的平底皮鞋看上去很普通。

  可偏偏，在酒吧的暗光和雞尾酒的微醺下，葉飛辰忽然就覺得她是全場唯一穿得漂亮的女孩子。

  不止是穿著，整個人都漂亮，看上去很舒服。

  很意外地，葉飛辰發現自己對漂亮女人的忍耐度還挺高：即使她吹牛說自己是這家酒吧的老闆；即使她悄悄地做些小動作，偷偷牽住他的衣角；即使她得知今天是他的成年禮時，自作主張地給他點了一塊小蛋糕。

  這女人是個自來熟，幾乎把平時沒交過什麼朋友葉飛辰牽著鼻子走。

  酒過三巡，葉飛辰迷迷糊糊的，也記不清楚閻彩到底是什麼時候躺進自己懷裡的，像一隻小狐狸，偷偷地眨巴著大眼睛在他懷裡撒嬌。

  最後，葉飛辰的表哥醉醺醺地暈在卡座上，葉飛辰匆匆告別後馱著表哥從酒吧門口離開時，閻彩追了出來，往他的口袋裡塞了一張名片。

  「打給我。」小狐狸笑得狡猾。

  一身正氣的葉飛辰當然不可能給一個在酒吧認識一天的女人打電話，但鬼使神差地，那張名片被他留了下來，壓在抽屜的最深處。

  最開始，他還自欺欺人道，自己只是懶得扔掉罷了。

  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忍不住會把那張名片拿出來看看，多瞧瞧那串電話號碼後面的手繪圖案：兩顆很可愛的愛心，被一個酒杯裝在了一起。

  他以為自己單方面的冷漠就能結束這段關係，卻沒想到，每每逢年過節，或是自己生日的時候，他總能收到一份小禮物：或是一束玫瑰花，或是一塊小蛋糕，又或是一個可愛的小擺件。

  禮物沒有署名，卻有一張小卡片，上面畫了被酒杯盛在一起的兩顆心。

  那時候他才記起來，自己在那種醉醺醺的狀態下，居然被她東一句西一句套出了家庭地址。

  葉飛辰一邊苦笑著自己的失策，一邊偷偷地把小禮物按在心口，感受這個小玩意兒給他的心臟帶來的暖意。

  這些小禮物連著送了五年，他也保持了整整五年的單身。

  他專門買了一個展示櫃，把它放到自己每天早上一睜眼就能看見的地方，展示櫃裡全是閻彩送來的小禮物。

  五年的思念，足夠他單方面鑑定地把閻彩定義為自己未來的妻子。

  他本想著，等自己在今年的國際比賽里再奪桂冠，就甩手退役，拿著國家的獎金娶老婆。

  那個時候，他要去撥通名片上的電話，去回應她長達五年的沉默的追求。

  葉飛辰幻想：時隔五年才回應她，小狐狸一定會生自己的氣，不過不要緊，自己退役後就是一個又有錢又有時間談戀愛的男人了，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把人哄開心，也有足夠的時間去反過來追求她。

  大概再過兩年，他們就能結婚。

  漫長的五年時間裡，他的生活里幾乎只有枯燥無味、重複單調的訓練。而唯一的心靈慰籍，便是對於往後與閻彩的生活幻想。

  無數次，他心懷一股熱血和衝動，把那張名片攥在手裡，甚至連號碼都已經打出來了，只剩最後一個撥號鍵。

  但最後，他還是狠下心來，將號碼刪掉，輕輕吻了一下名片，又將它塞到柜子底。

  再等等，再等等。

  等到自己斬獲大獎退役了就好了。

  只要等到自己成功獲獎退役，一切就都會好起來了。

  ……

  那個時候地他這麼都沒想到自己如今會淪落到如此境地，明明是榜上有名的強力選手，卻連槍會都進不去的境地。

  今天決定要來找富婆之前，他把那張名片找了出來看了許久，又一次在手機上打下那串數字，卻只是給她發了一條簡訊：

  往後不要給我送禮物了，我配不上。

  他把所有的小禮物裝到箱底的時候，受傷的手止不住顫抖。

  即使是手被砸斷了的時候，即使是被各種槍會、投資人拒絕的時候也沒能掉下來的眼淚，此時卻從他的眼眶滑落下來。

  他對不起閻彩，但他現在真的很需要一個有權有勢的人來幫他。

  可現在，在這個古色古香的餐廳，他分明地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閻彩就坐在包廂里，手裡拿著酒杯，像兩人第一次見面時那樣，盈盈地對自己笑。

  五年過去，還和之前一樣漂亮，讓人挪不開眼。

  自己只要多走幾步，就能衝上前去抱住她。

  可他一步都走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