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觸手女神

  「這裡……就是你們提燈女神的朝聖教堂？」舉著火把的洛德蘭撩開眼前的長髮，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他斥巨資定製雙紗面料紳士套裝現在已經被路上的荊棘和灌木叢弄得破破爛爛,精製鋼長劍也出現多處崩口，負責開路的他在這段日子，感受到痛覺屏蔽原來是世界上最好的設定。

  旁邊一臉輕鬆的年輕人鹿游原說道：「這裡就是你們所說，能夠解決紅眼病的地方？我看治病不可能，召喚幾隻惡魔倒是比較實際一點。」

  相信各位仍然記得這兩位奇妙的【奈瑟玩家】，不過稍微的介紹是必要的：洛德蘭是泰帕爾的實驗產物，玩家容器里的『機械靈魂』產生自我意識，於是泰帕爾便讓他誤認為自己是穿越進遊戲裡的地球人，將他扔給牧師伊索照顧。因為提燈女神沒有回應伊索等人的祈禱，於是伊索他們向朝聖教堂出發，而洛德蘭也『自願』（因為任務）而成為伊索的護衛。

  而鹿游原則是一名現實里的癌症自殺者，在死亡的時候，恰好是奈瑟遊戲開啟時間，泰帕爾張開死靈神力，打通奈瑟和地球位面的狹窄通道,而那時候有一名邪教法師進行竊神術，就將鹿游原連人帶衣服召喚到日月王朝的小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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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鹿游原身上攜帶的各類細菌病毒在奈瑟迅速進化，而邪教法師附近又有污濁的負能量物品，終於在幾天裡就異變成紅眼病病毒，感染紅眼病的人不僅會喪失人性,攻擊性極強，而且伊索他們發現，紅眼病的人活的越久，還會產生各種變化，例如長出觸手、獸爪、利齒,攻擊力越來越強，還會群聚攻擊城鎮。

  倒是鹿游原的病被邪教法師治好了，而他本身卻沒有被紅眼病弄得喪屍理智，但身體素質卻一天天變強。

  詭異的是，紅眼病病人並不會攻擊鹿游原，仿佛把他當成自己的同伴。而洛德蘭一行人在中途遇見鹿游原，偽穿越者遇見真穿越者，老鄉見老鄉，雙眼淚汪汪，鹿游原又聽說提燈女神有辦法治療紅眼病，便跟著來了。

  他們一路走來，看見紅眼病病人已經殲滅了數個城鎮，裹挾大軍向白金塔、布里坦尼亞、日月王朝其他地區擴散，儼然是要席捲天下。

  「就是這裡。」風塵僕僕的伊索和薇莉亞修女（跟某名女法師一樣名字，稱呼改為薇莉亞修女）走出密林，跟在鹿游原和洛德蘭後面，神情複雜地看著面前這座『朝聖教堂』。

  賽莉蒙妮的光輝伴隨星河的視線落到這片叢林的聖地中，一片瓦片不剩的屋頂擋不住群星的凝視，三面透風的破爛牆壁銘刻著壁畫的信息。廢屋瓦礫，這就是提燈女神的朝聖教堂。

  「怪不得你們的女神都不回應你們了。」洛德蘭也是嘆氣說道：「這也太……難道信徒們不會來修葺一下嗎？」

  「提燈女神的信徒很少，我們也不強制信徒獻上信仰。」伊索走過去，說道：「而且這裡除了牧師，其他人是不會知道的……你們兩個，或許是這裡的第一批異信者客人。」

  「這裡就能治好紅眼病嗎？」鹿游原搖搖頭：「聽說日月王朝里有許多神靈，還不如求助於他們……」

  「雖然日月諸神在各個領域都有出類拔萃的成就，但是在治病這一道，卻是只有少許神靈精通。」伊索淡淡說道：「他們擅長揮霍神恩，製造勘破世事的先知，無敵天下的聖騎士，擒殺傳奇的聖靈……但具有普遍性、可學習性、可複製性的神恩卻不是他們所擅長的。諸神肯定可以不惜代價救一部分紅眼病病人，但不過是杯水車薪。」

  「不然，現在紅眼病病人製造損失如此巨大，如果哪個神靈的牧師可以輕易治療，日月皇室、三大符文集團以及諸多商會肯定逼著牧師們去治療。」

  「難道沒有提燈女神，紅眼病就沒法治了？」鹿游原挑挑眉。他向來是個叛逆人物，不然也不會從八十層上的高樓躍下，跟普通的沉默自殺者，鹿游原連自殺都尋求刺激。

  但是鹿游原發現自己引起的紅眼病居然如此嚴重，牽連萬千平民陷入瘋狂，心中不忍，主動來尋求治療方法。更重要是，鹿游原現在走到哪裡，都可能通過身體接觸令對方感染紅眼病，洛德蘭他們跟鹿游原都保持三米以上的距離。

  這就是說，任何一切肉體碰撞活動都與鹿游原無緣了——除非他想和紅眼病患者來一場激烈的肉體對抗。

  他覺得自己是個病原體，血液里甚至可能有抗體，便想讓大組織研究自己，製造出解藥。伊索當初說提燈女神可以治療，鹿游原才乖乖跟著他們，現在他覺得他們是在晃點自己。

  「肯定能治，」薇莉亞修女幽幽說道：「紅眼病病人死光不就能治了嗎？」

  鹿游原吃了一驚，倒是洛德蘭一臉平靜。

  「現在的紅眼病病人，在其他人眼裡，只是一群殺人野獸罷了。」伊索嘆息說道：「你們沒發現人類撤退的太快了嗎？就連平民都願意拋棄房屋和家產，跟著軍隊離開城鎮。」

  「他們這是在引誘紅眼病人聚集起來，然後準備一次性消滅他們。法師的法術，牧師的奇蹟，符文科技的毀滅重炮……現在已經是第十一世紀，做什麼都很高效了。」

  「但那些病人還活著！」

  「殺人犯也活著，但最後還是會接受絞刑。」伊索走進廢棄的教堂，大力踩了踩地板，「如果想救他們，就來祈求女神的垂青吧。」

  只見伊索擺動殘垣里的一個燭台，然後一陣隆隆巨響，正中間的地板一層一層落下，變成一個延伸至地底的階梯。

  「提燈女神真的不是邪教組織嗎？」鹿游原一臉複雜地問道，「用得著把基地放在地底下？提燈女神不會有個奇蹟叫『自爆』吧？」

  伊索和薇莉亞修女點著火把走進去了，洛德蘭也緊隨其後，鹿游原無奈，連忙跟上去。地道沒有多少陳腐的味道，反而讓人感覺呼吸清新。

  而且越走下去，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的內心越來越平靜，手腳輕柔，身心舒暢。鹿游原一個哆嗦，自然而然放了個臭屁，進行了一次完美的排毒。

  「你昨晚吃啥了？」

  「跟你們一樣，毛毛蟲煎蛋。」

  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他們看見下方有白色的亮光，走到盡頭，便到達一個圓形地下教堂。教堂內光芒一片，一座巨大的樹形石碑處理在中間，樹枝上掛著四方形的透明燈盞，燈盞里搖曳了暖和而強烈的白光，哪怕直視也讓人感到舒服。

  「好久沒來探望你了。」伊索看著那樹形石碑，感慨說道：「母親。」

  洛德蘭和鹿游原渾身一震——伊索居然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薇莉亞修女迅速補充道：「我們都尊稱提燈女神為母親，因為我們多數都是孤兒出身。」

  「我還以為提燈女神的形象是一個穿著修女服、提著燈的修女，」洛德蘭跟薇莉亞修女說道：「就像薇莉亞你一樣。沒想到你們居然提燈女神居然是一棵樹。」

  「一般在傳教的時候，我們都會默認提燈女神是一名善良的修女，方便講解教義，但真正的提燈女神卻根本不是人形的。」薇莉亞修女看見伊索已經走到樹下，幽幽說道：「而且，也不是一棵樹。」

  「不是樹？」鹿游原和洛德蘭疑惑地反問。

  「提著燈盞的不是樹枝，而是……」薇莉亞修女頓了好一會，才說道：「是神聖之手。」

  「……手！？」大驚失色的地球人連忙看過去，在細看的時候才發現那些『樹枝』居然看起來有柔軟的弧度，在『樹尖』微微一勾，勾住燈盞的凹槽。

  這時候伊索將手貼在『樹幹』上，不知道他說了什麼，整個圓形教堂猛地失去所有光線，所有人只聽得轟隆隆的聲響，無助、軟弱、恐懼的情感隨著黑暗爬上他們的心頭。

  無論是什麼生物，在絕對光亮轉入絕對黑暗的時候，皆會被突如其來的變化衝擊其精神，絕望化為利爪，緊緊抓住他們的心臟。

  忽然，黑暗響起一盞暖和的燈光，如春雨注入心田，讓他們精神為之一松。第二盞、第三盞接連亮起，驅散恐怖和絕望，讓他們油然生出感激。

  群燈璀璨，重燃光芒，當視線歸來，只見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女坐在盛放的樹幹上，伊索已經單膝跪下。少女身上縈繞若有若無的光芒，慈悲而又引人憐愛，直教人恨不得生死相隨，今生今世尊其為王。

  那些『樹枝』充滿了整個圓形空間，每處皆有亮燈照明，毫無遺漏，配合牆壁上的壁畫，顯得唯美而又莊嚴。

  然而，經過薇莉亞修女的提醒，洛德蘭和鹿游原都知道少女屁股蛋兒底下盛放的『樹幹』，實際上是無數觸手手臂捆綁在一起的組合，現在只不過是散開來，分散到空間各處。

  洛德蘭馬上扔了偵查術過去，但回應卻是：【找不到對象】。

  「你是……伊索。」那少女開口，暖糯糯，甜蜜蜜，令人安心，所說的話語不是他們知道的任何一種語言，但意思卻隨著聲音傳達到他們的靈魂：「上次見你，你連褲子都沒穿呢？」

  「母親上次見我，我那時候還是嬰兒呢。」伊索臉色微紅，然後馬上說道：「母親，為什麼你沒有回應我等的祈禱？」

  「……嗯？」那少女歪了歪腦袋，忽然一拍手掌：「我……睡著了。」

  所有人：「……」

  「畢竟世界太無聊了，我在神國里看著看著就睡覺了。」少女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說道，「沒有神戰，沒有惡魔傾山倒海，沒有異位面入侵，什麼都沒有……你們又不經常祈禱……所以我睡著了。」

  這話聽得鹿游原和洛德蘭一背冷汗，這位女神真的是守序善良嗎？話里每一個單詞都是要上百萬人陪葬的大事啊！

  「那……要不擴充教會力量？」伊索建議道：「散落在各地的牧師，必定願意度化更多世人，引導世界和平，到時候眾生祈禱……」

  「別，別，別。」少女慢悠悠拒絕了三次，才繼續說道：「向世人宣稱自己的偉大毫無意義，而真理是顯然易見卻很難做到，所以傳教也沒用。反正你們只需要遵循自己的內心行事即可……而且，信徒多起來，祈禱聲就會很煩。」

  這個理由太強大了，就連伊索都苦笑一聲，愣愣看著少女。

  「好了，被你在這裡叫醒，我估計還能醒十幾年……還有其他事嗎？」

  「有。」伊索招呼其他人過來，緊接著他說道：「現在地上出現一種疫病……」

  他簡單描述了一下紅眼病和鹿游原，那少女忽然精神起來，不再懶洋洋地坐著，而是站起來靠近鹿游原。

  被美少女神靈靠近本來應該是一件舒服的事，然而鹿游原看見少女背後的樹幹——或者說觸手捆——頓時整個人緊張起來，低頭看著地面，像個沒交作業的小學生。

  「啊哈，異界旅客……原來如此。」少女回去坐著，懶洋洋地說道，「伊索，你對他施展一個燈療奇蹟——我會響應你的祈禱。」

  伊索微微一怔，但馬上將手搭在鹿游原的肩膀上，低聲吟唱頌詞，手掌便亮起光芒，緊接著鹿游原也隨之化為一個發光燈籠。

  五秒過後，鹿游原茫然地看了看自己，感覺全身輕鬆，仿佛卸下萬斤重擔。少女打了個哈欠，說道：「醒了，我剛才在燈療加了點料，你現在身上的紅眼病病源已經沒了——同時紅眼病也不會繼續增強你。」

  「至於治療其他病人……那個我也沒辦法。」少女說道：「我剛才看了一眼世界，那些紅眼病病人已經被軍隊引導到一起，沒幾天可能就只化為灰燼滋潤大地……」

  「已經來不及了。」

  【叮咚，任務完成。】洛德蘭忽然精神一振，下一秒海量經驗到手，讓他幾乎喜極而泣——一個任務做了差不多兩個月，這下子他終於要牛逼了！

  「沒辦法了嗎？」伊索嘆了口氣，不過也沒多計較。在經營孤兒院的那些日子，伊索早就面臨過無數無奈的事情了。

  既然事情了結，眾人便離開圓形教堂，到地上宿營。畢竟再怎麼說，這裡也是提燈女神的聖地，在這裡睡覺不僅伊索和薇莉亞修女不允許，就連洛德蘭和鹿游原看了看頭上的燈盞，也臉色煞白地退出去了。

  一時間，圓形教堂只剩下少女一人。然而她卻沒有回歸神國，神色也有些惆悵，對著空氣說道：「你回來了麼？」

  「一萬年，晚了一萬年……你沒有如期回來，而這，正是離別的意義……」

  聲音平靜，然而其中蘊含的悽苦，卻是連群燈都為之搖曳。

  泰帕爾的身影慢慢出現在教堂中，強自冷靜地看著少女，說道：「你認錯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