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米五十米！

  「停下來了嗎？」

  輪迴者們用手緊抓著地面和石壁，才沒被剛才那一聲地宮深處的長鳴吹飛。饒是如此,他們幾乎人人身上帶傷，全是被風颳出來地傷痕。

  光是聲音引起的氣流就足以形成風刃，如果聲音地主人是一個生物，那麼他的嘴炮恐怕能撕碎一切有形之物。

  「沒事吧？」安德森問道。

  「沒事，呱。」「沒事。」「沒。」

  戒律牧師等人紛紛表明自己沒有大礙，不過回答的聲音里都帶著一絲顫慄，激動的心情壓抑不住。

  十年時間，他們終於從無盡的探索和重複地地宮裡脫離了。哪怕前來迎接他們是痛苦的死亡，也是他們期待已久的美好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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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滅了。」半夜人茶抹緩緩說道。

  燈，就是他們行走地宮十年來，對高空懸掛的火炬的親切稱呼。兩個火炬之間相距極遠，如果輪迴者在一個火炬下方，往往只能看見前方火炬和後方火炬的一點亮光，如黑夜裡的一絲微不可查的希望，永遠指引輪迴者的道路。

  而現在,前後兩方的微弱希望，也熄滅了。地宮裡，完全沒有任何光源。

  但是這裡所有人（蜥蜴精靈），都是可以依靠耳朵行動的高級獵殺者，自然是沒有多少問題。甚至在徹底失去視覺之後,他們紛紛心跳加速，全身緊繃，全面進入戰鬥狀態。

  他們聽到了。

  地宮在……翻轉。

  輪迴者們感受到自己的重心開始偏斜，地面好像在抬高，往右方升起。輪迴者們貼著左方石壁,認清現在的狀況後，不禁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與其說地宮在翻轉，不如說大地在翻轉。輪迴者們緊緊貼在左側石壁上，發現右側石壁快要成為自己的頭頂，他們聽見右側石壁傳來岩石斷裂的聲響，似乎要掉下來！

  「跑！」

  安德森馬上沿著原先的左側石壁、現在的地面往左方奔跑，其餘輪迴者也緊隨其後，紛紛撒起老腿死命奔跑！

  聽著頭上吱吱呀呀的斷裂聲，所有人都頭皮發麻。毫無疑問，一旦上方的石壁跌落，哪怕他們這些輪迴者強化到何種地步，都必定逃不過一個化成肉醬的結局。

  他們是希望迎來終結，但絕不是這麼無聊、連地宮真相都無法窺視一角就變成肉醬的結局！

  輪迴者完全沒有說話，甚至連呼喊都盡數壓抑在自己的扁桃體下面——說一句話，泄一口氣，便可能讓自己的步伐減慢，輪迴者們很清楚這一點。

  （絕不可以死得如此醜陋！）

  （絕不能就死在這裡！）

  （我花了十年，可不是為了變成肉醬而來。）

  石壁出乎意料的高，輪迴者們從來沒意識到他們十年來朝夕相對的石壁，居然超過數百米高。安德森等人曾經試過攀爬石壁，希望到上方縱觀全局，但往往爬了不到一百米後就不得不放棄——一旦高度越大，輪迴者就會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重，百米以上，就連安德森都難以抬動手臂。

  前進，前進。不只是頭上，輪迴者們甚至感覺腳下的石壁也在顫抖。此時，整個空間的重力已經垂直向左，所有石壁都在聳動。

  「到最外端了嗎？」所有人都睜大眼睛，試圖尋找鼓舞自己繼續奔跑的希望。然而，當失去所有光亮之後，就連眼睛經過異化的半夜人兄弟都看不清前後左右，只能緊隨前方的安德森，希望這一名超凡戰士能夠指引他們走出石壁的夾縫。

  轟！

  極遠的上方傳來一聲崩塌之音，因為實在太遠，而且隔了許多石壁，輪迴者們只能在無處不在的顫音里聽到一絲清脆的震音。

  然後，一陣巨大震動從上方蔓延下來，幾乎所有懸空的石壁都因此一顫，所有輪迴者也因此身形一滯。

  「跑！別猶豫！」安德森大吼道。

  然而，這一聲崩塌音仿佛引起了連鎖反應，安德森等人聽見頭上不停傳來崩塌的震音，而且震音越來越密，越來越大，越來越頻。

  十年之路，他們見過上萬個火炬，路過上萬個十字路口，那麼石壁之數，絕不低於萬數。

  那麼，他們頭上究竟有多少石壁在崩落？

  「等等，十字路口的中央，應該是唯一一個安全的地方吧？」里德忽然說道，「現在左變下，右變上，那麼十字路口的左方、右方本來是通道，現在就變成全是空的上下方。」

  里德此話一出，其他人紛紛一愣，然後轉念一想，他們的臉色難看起來，幸好在黑暗中也沒人看見。

  「來不及了。」戒律牧師車厘子的肚子發出低沉的聲音，「我們剛才就走到兩個十字路口的中間，無論是前進還是返回，哪怕我們不顧體力爆發，也至少需要5分鐘……」

  戒律牧師的原話並非用10分鐘作為時間單位，但是在銀色立方體的翻譯下，便變成布里坦尼亞語裡的10分鐘，方便所有人理解。

  「5分鐘……」半夜人茶紅抬起頭，他看不見上方，但他聽得見，「我們還有5分鐘時間嗎？」

  「不要放棄，」安德森低沉說道：「若是天要壓我，便叫這天灰飛煙滅。」

  「這話……好生霸道。」蜥蜴人賽特忽然說道。

  「十年前，有個人假冒諾主之名，說出一番逆天之語。那時候我只感覺狂妄，現在卻是稍微能理解這話里的味道了。」安德森深吸一口氣，向前方伸出指尖，

  他現在才知道，為什麼奇蹟是奇蹟。

  以凡人之身施展奇蹟，與神靈賜予奇蹟，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他的體內的超凡戰氣頓時枯竭四分之一，化為一股精粹的沉默神力，聚合在他的指尖之上。

  「若在渾濁黑暗，吾便是唯一的光明！」

  安德森的禱言仿佛帶著一股力量，令他指尖的神力爆發而出，化為一道絕對純白毫無污穢的光球，向前方激射而出！

  所有輪迴者看向前方，強忍著光線對眼球的刺激，死死盯著光球照亮的每一個地方。

  石壁、石壁、石壁、石壁……

  忽然，光球沒有照出石壁，而是驅散混沌的黑暗，為輪迴者帶來希望！

  「我們到最外端了！」安德森大吼一聲，「加油，我們快要——」

  轟！

  比之前更為洪亮的崩塌之音從他們上方傳來。

  光是聽，輪迴者們就聽得出來，他們上方的石壁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然後，便是令人戰慄牙軟的石塊斷裂之音。

  「還差……」

  「……一點」

  喀喀喀喀喀喀——

  連綿不斷地清脆之音，讓所有輪迴者抬起頭。他們的耳朵從來沒有這一刻這麼敏銳，讓他們聽得見石壁掉落的風聲，聽得見自己貪生怕死的心跳，聽得見因為恐懼而開始放鬆的肌肉纖維！

  石壁之間的距離，不到五米。

  而他們離最外端，還有五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