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最後的沉默

  「突圍軍隊少，意義不大；突圍軍隊多,等於將安卡里城拱手讓給敵人。」安卡里城裡，負責調度軍隊、管理各種事務的老主教跟安德森說道：「諾主沒有神諭，我等還是繼續守城吧。」

  安德森深吸一口氣，腰間地銀鋼劍顫鳴如蟬，「但他們已經占據了卡卡西城，國內空虛，萬一……」

  「安德森！」老主教雖然並非作戰人員，但他嘴巴縫線，以肚子怒喝，竟然有一股天音之音：「你不相信諾主的旨意？」

  「不敢。」安德森搖搖頭，「我父為先代戒律牧師，我自幼便是在礦下長大，聆聽諾主教誨，怎會不信？」

  「那就好好等待吧。」老主教說道：「不出三個月，屬於沉默風蝕地時代就會降臨,而我們這群礦工後代的時代，也該到來了。」

  「蟄伏數十年，得盡萬人心，信徒遍布亞爾斯蘭等國，我們已經不可阻擋。我們沉默風蝕代表歷史的車輪,命運的化身，絕不會被任何意外干擾我們的事業。」

  老主教走到書房地窗口前，看向天上的太陽，說道：「諾主已經決定，親自將逆王女的軍隊誅殺殆盡。」

  

  安德森猛地抬起頭,「諾主居然……」

  他可不知道這個信息。身為神甫的安德森雖然天賦過人，戰力強大，但他屬於技藝超凡，在信仰上跟普通信徒一樣，比不得主教那般虔誠，能夠直接聆聽諾主的神諭。

  在安德森的印象里，諾主從來是在某一個教堂里指導眾信徒，僅有的數次出手也是遙遠施放奇蹟，強化沉默士兵的戰力，削弱敵軍的戰鬥力。

  一來，安德森知道諾主並無攻擊力極強的奇蹟，這個可以從諾主賜予的奇蹟能力上可以看出來，攻擊性神跡多數是以『沉默』『禁法』『寂靜』為主的削弱神跡；

  二來，只要諾主不出手，其他勢力就不可能知道諾主處於封神的哪一個階段，讓他們無法確定沉默風蝕的真正實力。

  諾主要親自出手，說明國內真的無兵，還有討伐軍對沉默風蝕的威脅真的非常大！

  老主教轉過頭，看見安德森眼中的擔憂，便說道：「不必害怕，孩子。諾主的神諭里，還說了席爾梅斯那邊已經進入最後階段，席爾梅斯的首都將會在十天內攻破，我們沉默風蝕，已經穩操勝券了。」

  為了讓這位超凡戰力安心，老主教還拋出一些信息：「安德森，你也知道我們不僅跟雪精靈合作，還跟一些不可言喻的詭異勢力有所交易。」

  安德森點點頭。現在在戰場上，作為沉默風蝕的兵器而活躍的邪怖哥布林，便是一種交易物品。

  「雖然具體的細節我也不知道，但只要我們沉默風蝕占領三國，到時候日月王朝、九轉公國便會產生內亂，給予我們趁亂而起的機會。」老主教肚子裡的咕咕聲越來越大，「現在，康納爾的【豐收之主】教會徹底消失，席爾梅斯的【勇武男士】教會也會在日後連根拔除，到時候三國唯一的教會便是我們沉默風蝕。」

  「三國雖然人口不多，加起來也不過五六十萬，比不得九轉公國百萬人口，更比不上日月王朝萬萬人口。但那些地方是神靈和邪神的爭奪之地，而我們沉默風蝕只要憑藉三國人口，努力經營，自然有機會將沉默的信仰傳播到奈瑟大地之上，讓所有人免離困苦，讓所有踩在我們頭上的愚蠢事物消失，讓一切壓榨人民的階級滅亡。」

  「沉默風蝕的未來是光明的，現在的困頓只是暫時。」老主教拍了拍安德森肩膀，「回去睡覺吧，睡醒了，就穿好衣服，準備迎接榮耀吧。」

  走出老主教的書房，安德森依然心有擔憂。他雖然也無法可想，但不做什麼總覺得不對勁，便喊來一名士兵：「今天不要讓雪精靈吃飯了。」

  「好的。」

  ……

  站在城樓上，玩家們看著從地平線上湧出越來越多敵軍，心裡微微有些緊張。

  這次可不是自己的地方打敵人，而是在別人的地方迎擊前主人，讓玩家有一種『隔壁老王與ntr苦主殊死搏鬥』的謎之既視感。

  然而連敵軍的臉都還沒看清楚的時候，沉默奇蹟已經先來一步——

  【大禁法領域】！

  【大沉默領域】！

  【大寂靜領域】！

  沉默軍隊中，一副由八人抬起的棺材裡泄露一絲白氣，緊接著這縷白氣氤氳化開，籠罩在所有士兵身上。陽光透過白氣，光線仿佛被吞噬，折為暖洋洋的能量，通過士兵的全身毛孔灌輸而入。

  這群被臨時召集的士兵沒有經過訓練，沒有經歷過戰爭，也沒有懷著崇高而殉道的信仰，跟被貴族驅使的農兵差不多。沉默風蝕的信仰雖然紮根在他們心中，但還沒到達他們可以樂之戰死的地步——不然他們早就在席爾梅斯的土地上戰鬥了。

  然而，當這股來自聖者本體的能量灌注而入，一種他們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力量在他們全身洶湧激流。比吃飽更美好，比溫暖更愉悅，比床上運動更刺激。

  無法言喻的快樂衝擊著沉默士兵的腦下垂，讓他們的身體徹底失去掌控，握著長槍的羸弱手臂爆發出恐怖的力量，枯黃的牙齒不停磨合，綠油油的眼睛亮起神聖的殺意。

  失去指揮能力、施法能力、奇蹟能力的討伐軍並沒有驚慌。自從上一次飛利浦、愛卡基的守城戰，玩家們和提拉米蘇、西米露都在思考如何抵禦沉默和寂靜的襲擊。

  玩家們再次貢獻出他們的力量：旗幟指揮術。

  旗語，不會因為聲音而失去效果，是古代軍隊最有效的指揮藝術之一。雖然玩家們擁有全套的旗語指揮術，但很明顯討伐軍軍官文化水平不咋地，而旗語所需要的學習水平又不低。

  幸好，這次普利斯雖然是名義上的統帥，不過他將指揮權交給大流士和史密斯——是的，玩家法師史密斯。

  作為一名能力出眾的法師，史密斯對古代軍隊的指揮也略有心得。他在抵禦邪怖哥布林，詳細制定偷襲卡卡西城的策劃里，做出了卓越的貢獻，普利斯便讓他作為大流士的副官，輔助調度軍隊行動。

  然後史密斯對大流士說道：「我有辦法，哪怕在聲音封鎖的情況下，我依然能將正確指令傳達下去。但僅限於我們不死人。」

  大流士雖然不知道其中原理，但經過測試後發現史密斯所言非虛。於是她花了兩天時間跟史密斯學習手語，到時候大流士將指令告訴史密斯，史密斯傳達給不死人副官，由不死人在輔助其他普通騎士進行軍隊調度——雖然普通玩家和騎士都不會手語，但他們好歹會肢體語言。

  現在，大流士跟史密斯傳達命令，讓全城進入作戰狀態。史密斯記住大流士的命令後，馬上下線到論壇，新建一個帖子，把所有不死人副官@出來——

  「阿爾特留斯，你帶人到a12防線；」

  「盧卡熱，你的防區是b5；」

  「白水川、讓我雞兒歇息一天、天上人間vip用戶，你們都要到a5區域駐守。」

  有條不紊的命令傳達下去，所有不死人副官下線看了一眼帖子，看見屬於自己的命令，便馬上進遊戲用各種各樣的肢體語言告訴統帥軍隊的騎士，讓討伐軍徹底運轉起來。

  這就是【無敵論壇指揮藝術】！

  雖然在玩家的輔助下，軍隊的行動依然十分粗糙，不少士兵還沉浸在寂靜的恐懼之中，戰鬥力頂多只有平時三分之一。但是這一次戰鬥，討伐軍可是占據優勢地形。

  卡卡西城可是亞爾斯蘭有數的堅城，哪怕沉默風蝕再強，也不可能輕易攻破卡卡西城。沒有倍數以上的兵力強攻，基本都是送人頭。

  然而，玩家們發現敵方人數不多，而且沒有選擇三面攻擊的圍城戰術，而是主攻西面城牆！

  三箭之地、兩箭之地、一箭之地……隨著沉默士兵的靠近，弓箭手早已搭箭拉弦。在聲音全失的時候，齊射已經不可能的，自由射擊的命令在之前就已經下達。

  倒是金汁、落石、叉具等防城器具已經準備齊全，任何試圖攀城的士兵都會感受到卡卡西城的熱情。

  但大流士看得很清楚：沉默風蝕的軍隊沒有攻城器具。沒有雲梯，沒有攻城錘，甚至連填護城河的沙袋都沒有。

  他們想用頭撞爛城牆嗎？

  一邊是心神激盪的沉默士兵，腳步聲和叫喊聲讓他們失去自己的理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向卡卡西城進攻；一邊是寂靜無聲的討伐軍，在失去聽覺感官後，只能聽見心臟跳動和血液流動的他們，除去用殺戮來抵抗意識中的恐懼，別無他法。

  不知是誰射出第一箭，仿佛是點燃了無數火藥桶一般，剎那間弓兵放開弓弦，箭雨覆蓋了天空。

  城上，仿佛連心臟的聲音都聽不見了；而城下，仿佛連靈魂的聲音都擠壓出來。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棺材裡，白霧的聲音在迴響：「沒用。」

  「你們第一個錯誤，便是以為我會讓你們犯下第二個錯誤。」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所有沉默士兵的聲音都連成一線。無形的音波覆蓋在士兵身上，連空氣都產生扭曲，如同海市蜃樓一般模糊不清。

  聲音逐漸同步，音調越來越高，所有士兵身上的無形音波慢慢合成一體，成為這支散亂軍隊外的最強無形裝甲。城樓上的討伐軍自然是聽不見沉默士兵的聲音，他們只看見，自己的弓箭根本無法射穿無形音波護甲。

  在樞機主教的指揮下，沉默風蝕的軍隊化為一字長蛇陣，如同一把劍一樣直刺卡卡西城。最前端的士兵已經快要飛起來，他們產生了無形音波，但同時他們也被無形音波所控制，成為這柄劍的一部分。

  「不在沉默中爆發，便在沉默中死亡……」棺材裡發出悠遠的慨嘆：「奇蹟·不再沉默。」

  不再沉默。

  南方，正在登上席爾梅斯都城，手持雙刃輪轉劍，擁有超凡技藝、超凡信仰的牧師·諾頓，忽然轉過頭，看向北方。

  「你也在奮戰嗎，我主。」他喃喃道，轉過頭看向席爾梅斯里的護國劍士，【風之傷】苟野叉。

  「我們不再沉默，」諾頓高舉雙刃輪轉劍，「現在，請你們聆聽我們的聲音吧。」

  「聽你們的哭聲？」苟野叉高舉大斬刀，風之劍氣正在凝聚。他必須要將這群沉默先登軍殺下去，不然防線被撕破，崩潰就不遠了。

  「聽我們的願望。」諾頓的身形忽然消失，下一秒他便出現在苟野叉身後。

  苟野叉身上冒出一條血線，他微微一怔之後，便笑道：「你們的願望，就是殺戮。」

  「不，我們只是想，過去曾經壓在我們身上的一切，」諾頓輕輕說道：「都成為我們的踏腳石吧。」

  「未來，不應該屬於你們這些貴族或者是高高在上的強者！」

  箭矢無法奈何沉默軍隊，如同劍刃一般的士兵戰陣已經快要衝到護城河前。所有人都能預見到，沉默士兵會直接飛躍護城河，讓軍陣外的無形音波直接刺穿城門。

  身上披掛無數奇蹟的沉默士兵，與陷入各種負面狀態的討伐軍，前者擁有人和，後者失去地利，戰鬥結果幾乎是毫無懸念。

  除非，討伐軍也有奇蹟。

  卡卡西城高空上的泰帕爾，忽然嘆了口氣。

  沉默風蝕就是壞嗎？他勾引雪精靈南下覆滅亞爾斯蘭公國，挑起大戰鯨吞東部三國，但他們確實是許多平民的共同信仰，深得平民的擁戴。

  泰帕爾也隱隱約約知道沉默風蝕想建立一個政體——基本就是一個地上神國，由殉道者一般的牧師作為官員，杜絕貴族傳承，嚴格按照教規行事，讓所有平民獲得公平、公正、公開的利益和承擔各自的義務。

  願景自然是美好的，但泰帕爾也明白，以前許多建立地上神國的教派，最後不僅連牧師都被腐蝕，而且連神靈都因此墮落。

  讓任何生靈無私，本身就是神靈最大的自私。

  泰帕爾，只是將這個試圖逆轉歷史流向、重蹈舊日覆轍的新教派滅殺在萌芽之中。

  然而，泰帕爾只是擁有神格的人，他沒有經受過祈禱的污染，心裡還是擁有濃重的人性。將曾經美好的事物踩踏在腳底下，終會讓他感到一絲……感嘆。

  對不起，我是一個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