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但本系統可以

  夜族環繞的庭院裡，有人在月光中傾訴秘密。

  「當靜四十四告訴我,他已經復活十數次，我是不相信地。」

  泰帕爾想了好久，才意識到她嘴裡的靜四十四是王爺。

  「當剛才血塔地祭禮里，」塞拉斯看了一眼背後的血塔，說道：「那十名人類的肉體雖然化為血河的一部分，然而他們的靈魂卻不知所終了。那時候我明白了，靜四十四說地話語是真的。」

  

  「我一直在想，會有神靈願意不停拯救他人嗎？而且拯救之後，居然還把他放回奈瑟之中，經受生死考驗？為何不直接接引上神國？」

  「但看見你，我明白了。」

  「你無須在永劫之墟耗費信仰便能拯救靈魂，因為那些人的靈魂在肉體消散後，依然存在於某個地方，如同巫妖一般；你不將他們接引上神國，因為你根本沒有神國。」

  「我說的對吧,自第一觀察紀以來，第一位憑藉世界本源獲取神格的神靈。」

  泰帕爾笑了：「西大陸的神靈知道也罷了，怎麼連東大陸的神靈也知道？」

  「神靈還分地域的嗎？」塞拉斯反問。

  「倒也不分，只是……」泰帕爾看了她一眼，「你是誰？」

  「我叫塞拉斯,黑音宮的侍女，黑王宮的主人，已經擔任夜王684年，初次見面。」塞拉斯微微施禮。

  「你們夜族不都是——」泰帕爾指了指其他黑衣人，「都是奇形怪狀的生物,怎麼你卻是一個半夜人？而且名字居然不是夜一？」

  「塞拉斯是我以前很喜歡的一個人類女孩，後來她死了，我便活成了她的樣子。晉升超凡的夜族，可以變化為其他容貌。」塞拉斯輕輕說道：「至於我真名，是夜夜夜，不是夜一。」

  「這樣啊，那你另外一個身份呢？」泰帕爾問道。

  「另外一個身份？」

  「別裝了，夜神。」

  夜風肅寒，月華鋪地，地上的屍體與漆黑的城堡相映，成為最悲涼的背景。迎著泰帕爾的視線，塞拉斯似笑非笑：「神靈是不會輕易降臨奈瑟的。」

  泰帕爾輕笑一聲：「你就這麼慫嗎？」

  自家的神靈遭到泰帕爾的鄙夷，沒有一個夜族憤怒。他們只是沉默地看著泰帕爾，黑衣內隱藏著石塊一般的心靈。

  「我昨天聽見了，聽見他們的腳步聲。」塞拉斯輕輕說道：「他們找上你了，是不是？」

  泰帕爾心中一愣，哪還不知道塞拉斯所說的就是那兩個古神。連大光球都無法偵查的雲望舒和巴拉森，夜神居然知道？

  「本來，當我隱隱猜出你是獲得死亡、靈魂、生命三本源的神靈後，我是想過直接降臨，搶奪你的本源。世界本源的重要性，足以令所有神國里的長生者瘋狂。」塞拉斯語氣很坦然：「然而我不敢。」

  「甚至，我還允許你和你的小朋友繼續在不夜城玩，直到你觸發石眠館裡的雕像，他們才被你們驚動。」塞拉斯看了一眼周圍的黑衣人，「我本來是不想出現，裝作不知道送走你們，但你卻對血塔虎視眈眈，令人遺憾。」

  「你回去吧，夜海叢已經帶兵攻擊你的領地，」塞拉斯毫不猶豫將夜海叢賣了，「他到現在還以為那裡只有一個史詩……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這是我的誠意，夜族願意永遠不西進，只需要你不踏足夜族領地即可。」

  泰帕爾有些愕然：「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明明你們現在已經大獲全勝，甚至通過這次機會打通西大陸的道路也未嘗不可……」

  「我害怕他們，那些與歲月同壽的存在。」塞拉斯喃喃道：「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找上你，但我不想知道，也不願知道，只要你不來冒犯我即可。我以前拿過一些東西，但我不想還給他們，他們沒資格。」

  「對我而言，所謂的信仰傳播，領土擴大，比起永恆不滅的神火而言，那些又算得了什麼？」

  「只是我也沒想到，夜族裡還是存在擁有進取心的生命。」

  塞拉斯頓了頓，又說道：「我知道你看不慣夜族的統治。事實上，戎國三十三族，在領土數百萬里的山川草原上，皆是如此統治人類。」

  「夜族內並無『方玄術士』，這個大陣，是千年前的人類布下的。而這樣的陣法，遍布戎國大地之上，我們夜族唯一干預的事情，只是讓人類崇拜的對象從『長生天』，改為『夜神』罷了。」

  「獻血活動，也並非夜族獨有。梟、鷹、狼、草……三十三族的領土內也有類似血塔的建築。相較而言，夜族在三十三族裡只屬於中下層次，血塔也僅有一座，對轄下人類也是相當友好。」

  塞拉斯說道：「比起那些喜食人肉的其他種族而言，夜族對人類已經仁至義盡了。」

  「我不知道你目的何在，但你既然有永恆的生命，何不在西大陸慢慢經營，或者在橫斷山脈里發展出一個強大國家？我們不是人類這種不過百年的無知生命，將明天放到明天才是神靈的正途。」

  「這是來自神靈的勸誡嗎？」泰帕爾問。

  「這是來自長生種的勸誡。」塞拉斯說道：「夜族平均壽命為一千二百年，雖然我們是夜神創造出來、永遠不會繁衍、甚至實力也難以提升的存在，但在時間的目光上，我們足以與神靈比肩。」

  「回去吧，新神。如果你在這裡動手，相信其他神靈也會注意到你，那個結果恐怕不是你所期望的。」

  泰帕爾沒說話，只是看了一眼血塔：「你既然不會降臨，那我為何不嘗試毀掉這座大陣？你明顯是非常在意血塔的存留，所以才會出現警告我。」

  塞拉斯沉默片刻，點點頭：「的確，血塔對夜族很重要，夜族對我很重要。如果你非要出手，我也必須得阻止你，然而……」

  「你是不會出手的，除非你想下一秒滿天諸神同時降臨。太上天、長生天、巫盡天……守序神系、精靈神系、蠻荒神系、邪惡同盟……」

  「多少年了，當諸神還在憑藉信仰苦苦懇求奈瑟分下本源的時候，居然出現一個能竊取本源封神的存在，你恐怕不知道他們對你的興趣是多麼濃厚。哪怕不將你搜魂煉心，光是你身上的本源都足以讓兩個神系發生戰爭。」

  「而且，你現在還只是一個不入流的神靈。」塞拉斯的雙眼仿佛看透了泰帕爾的身軀，「我只需要輕輕一阻，擋住你數息，然後無數神靈就會強行降臨奈瑟，跨越無盡星河前來。你根本無法獲得什麼，除了神火熄滅。」

  「這種情況下，除非你是混亂系神明，否則我的警告足以阻攔你的行動了。」

  塞拉斯說對了，泰帕爾現在不敢動彈。上一次剝皮雙子的出現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泰帕爾，但這次塞拉斯的話語已經讓他不得不重視自己的價值。

  諸神之所以沒發現泰帕爾，是因為他一直蜷伏在奈瑟之中，隱藏神力，從不傳教。而神靈之間的戰鬥，必然會讓諸神將視線投放在這個小小的地域裡。

  之前的泰帕爾如同一條潛伏在『世界之湖』水下的魚，任憑他在水下拉屎搞事，但因為水面渾濁，根本沒人能發現他。然而當他跳出水面與一隻飛鳥爭鬥，激起的波紋足以讓所有獵食者發現他的存在。

  「如果你將這個消息說出去了呢？」

  「你只能相信我，因為我是一個眷戀永恒生命的存在，不會得罪一個來歷不明的新神。」塞拉斯輕輕貼近泰帕爾，在他耳垂呼出一口暖氣，「你已經證明你的強大了。」

  雖然塞拉斯十分漂亮，身材激盪，泰帕爾甚至感受到兩團軟綿綿頂著自己的胸口，但他馬上想起塞拉斯的本體是一個石像鬼，心中別提多膩歪了。

  「一個能從奈瑟竊取世界本源的存在，哪怕你現在只是一個微弱神力的神靈，我也不敢得罪。時光流轉，我見證太多英雄從弱小中崛起，也看見太多神靈在永恆的神國中墮落為一塊無字的石碑。」

  「三千年河東，三千年河西，無人敢欺弱神，焉知命運擇誰？」

  泰帕爾長舒一口氣，徹底沉默了。塞拉斯已經向他條陳厲害，他沒有任何理由不接受她的意見。他別無選擇，正如生活在戎國的人類一樣，別無選擇。

  忽然，大光球在他心裡說了一句話。泰帕爾有些詫異，但還是照做了。

  「那，一千年前，他們的生活就是這樣了嗎？」泰帕爾神色有些古怪地問道。

  「誰？」

  「這裡的人類，那些村民。」

  塞拉斯理所當然地說道：「是啊，有什麼不對嗎？千年的歲月，能改變什麼？什麼都改變不了，不夜城依然是不夜城，黑音宮依然是黑音宮，黑王宮也依然是黑王宮。」

  「所以，鈴村也依然是鈴村，汪村也依然是汪村嗎……」

  「是……」塞拉斯忽然警覺地退後一步，「誰在說話？」

  她發現剛才這句話，那個聲音，不是從面前這個男人的喉嚨里發出來的。

  那是一個極其平靜的女聲，像是不帶一絲波紋的湖面，哪怕天崩地裂都無法動搖的聲音。

  「永遠固封自保、阻攔進步的階級，還是消失掉比較好。本系統不會答應無法遵守的約定，本系統的員工也不會答應。」

  下一瞬，千道金芒越過夜空。

  【泰帕爾，你不可以出手。】

  【但本系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