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堆沙子

  孫子明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李芸，沒想到六歲的小孩居然會這種詞語。

  「誰讓你們來的那麼晚。」楊一鳴似乎對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玩沙子的事情很有怨言，「你要是來的早一點，不就可以和我堆的一樣多了嗎？」

  「那還不是因為哥哥在睡覺嗎？」李芸有些不甘示弱的仰了仰頭，扭頭對著孫子明開了口，「哥哥，那我們兩個人堆得都算一個人的！我們趕緊開工！我現在就去打水！」

  「……好。」孫子明有些絕望的閉上眼睛，但又意識到自己不得不按照李芸說的做。

  孫子明從來沒有如此渴望過長大。

  

  為常年在陽光下爆曬，三個人的皮膚和工地上的那些人也差不了多少，從上方的角度看下去，就像是三個穿著衣服的小黑炭在努力堆著沙子。

  比賽很快就開始了，孫子明和李芸兩個人同心協力很快就超過了楊一鳴，楊一鳴眼看著孫子明和李芸超過了自己，頓時很不服氣，開始嚷嚷，「這根本就不公平！你們兩個人肯定會比我一個人堆得快啊！不行不行，這局不算！」

  「那你還比我們提前那麼早就開始了！」李芸毫不留情的回懟。

  「不管，這肯定不能算。」楊一鳴連連擺手，臉上的肉一顫一顫，「我們比過一個公平的，比挖坑怎麼樣？」

  孫子明看著遠處的工地有些走神。

  原來爸爸每天就是要在這種太陽的暴曬下進行工作嗎？

  另一邊，孫大興正在找包工頭提出自己的工資。

  包工頭比孫大興要矮上一些，但畢竟是當老大的人身上還是有些氣場在的，手裡還捏著一根紙菸，斜視了一眼孫大興，「怎麼突然提出要把所有的工資都提出來？放在我這兒不是挺好的嗎？」

  「王哥，我當然知道，放在你這兒蠻好的，但是我現在到了用錢的空檔，找你拿錢也是下策。」孫大興憨厚的撓了撓腦袋。

  「你拿這個錢去幹什麼？」被稱作王哥的包工頭嘆了口氣，「你倒也別說我老王話多，我這是怕你被別有居心的人欺騙。」

  「這個，王哥你也知道，我家裡就兩個人，所以我這些年也攢下了一筆錢。」

  「老在工地做活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萬一哪天我出了個意外，不就連力氣都賣不了了嗎？」孫大興頓了頓，繼續笑著開口，「所以我就想拿這筆錢作為啟動資金，去做點小本生意。」

  「老孫啊，你之後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做生意的風險可不是你現在能預估到的。」王哥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將手裡還沒抽完的煙放在嘴裡猛吸了一口，「你有了孩子，也不是愣頭小子了，應該也聽過不少因為做生意失敗導致欠下了巨額債務的例子吧。」

  「當然聽過。」孫大興忙不送迭的點了點頭。

  「是什麼讓你下定了決心呢？」王哥拍了拍孫大興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人也不能總想著賺大錢，踏踏實實賺到的錢才是自己的。」

  「我明白王哥的意思。」孫大興笑，「但是我現在不是還年輕嗎？所以就想著稍微試一試，實在不行就從頭再來嘛——我現在這個年紀，不就正是最輸的起的年紀嗎？」

  「再說了，如果我現在不拼一把，我怕自己到時候老了會很後悔。」孫大興笑了笑，「子明還要讀書，我想給他更好一點的生活條件。」

  王哥沒說話，只是看了看孫大興的臉，發現對方十分的堅定不移，便也放棄了繼續勸說的想法。

  「……算了，你自己心中有數就好，我待會兒去和小劉說一聲，你明天去他那裡拿錢。」王哥叼著煙，嘆了口氣，「老孫，你應該知道，我是很器重你的。」

  「我知道，我也很感激王哥你，」孫大興頓了頓，接著開口說，「王哥，短時間之內我應該還不會辭去去工地的工作，這一點請放心。」

  「行了行了，那些客氣話就別跟我說了，咱哥倆交情都這麼多年了，你是什麼性格我還不清楚嗎？」

  王哥咬著煙無所謂的笑了一下，「要是之後你發現這條路走的沒有你想像的那麼順，你就回來找我，我這照樣有活給你做。」

  「我知道了，謝謝王哥。」孫大興有些動容的開口。

  「加油啊。」王哥將已經抽完了的紙菸頭丟在地上，伸出還帶有煙味的手拍了拍孫大興的肩膀，「哥相信你能幹成大事。」

  說完，王哥便越過孫大興的向著後面的人吆喝去了。

  ……

  「哥哥，小楊哥哥正在挑戰你呢，你趕緊回答他呀。」李芸看著孫子明半天沒有動靜，忍不住的伸手推了一下孫子明。

  「啊，挖坑是吧？好。」孫子明如夢方醒的點了點頭。

  孫子明臉上有些欲哭無淚。

  如果可以選的話，他寧願到那邊的工地去搬鋼筋水泥，也不想在這裡玩沙子。

  倒不是因為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而且以他現在的心理年齡，實在看不出這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這樣折磨人的時光一直進行到了日落西山。

  孫大興應該是知道他們這幾個小孩子經常會來這個沙地上玩，所以早早的便來這個沙地上接孫子明回家。

  孫子明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連忙揮手和這兩個童年玩伴道別，「我爸喊我回家吃飯了，我得趕緊回去。」

  李芸和楊一鳴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舍，但他們也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孫大興，也不好再過多挽留。

  李芸笑了一下，對楊一鳴開口，「沒關係，等我吃完飯洗完澡，我再去找哥哥玩。」

  聽到這句話，原本往著孫大興的方向跑的孫子明一下子腳下不穩打了個趄趔。

  臉上欣喜的表情，一下子就變成了絕望。

  自己吃完飯還要繼續這個噩夢嗎？

  孫大興看著自家兒子苦著一張臉回來了，有些好笑，「怎麼？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和他們兩個玩了嗎？怎麼現在是這副表情？」

  孫子明有些悶悶不樂的看了孫大興一眼。

  「先回家吧老爸。」孫子明嘆了口氣。

  「行。」孫大興趕緊帶著孫子明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