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案·憑空失蹤的青樓雅客（3）

  王春大人一開始本沒打算讓顧重雲去暗星堂，畢竟這種差事十分兇險，九死一生的活計，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顧瀟瀟能殺上門把他頭扭掉。

  可實在是沒人比顧重雲更合適了，他的性格原本就帶著些偏執，光是性格脾氣跟暗星堂那群瘋子像了五分，再加上他先前學武的時候也闖過江湖，身上帶著些江湖氣，自然是那些滿身官衙氣息的人比不了的。

  要不說暗星堂也不是傻子，先前幾個想往裡面混的，都是在大理寺沉浸許久的，暗處的老鼠或多或少都能分辨些貓身上的味兒，所以他們這幾個一去就被識破了。

  情勢所迫，上頭催得急，必定要把暗星堂抄了大快人心，王春最後沒辦法，只能放手讓顧重雲去。顧重雲列了些要求，他是真要把自己往「殺人如麻」那個方向塑造的。

  首先是身份要做得詳實，半真半假，然後他又用了三個月時間，上山下海，殺了一批窮凶極惡的山匪、海盜，又把一些看似是好人，但實際上已經被大理寺定罪的要犯也當眾殺了幾個。

  再加上大理寺的消息渠道，顧重雲這個喬裝的身份很快上了通緝，殺人如麻，性格古怪，再加上那麼些人們之間口口相傳的演繹加工，王春有心在當中推波助瀾，根據顧重雲的要求往這個身份上「抹黑」，一來二去，名聲打響了，顧重雲於是順勢借著搶風頭的藉口，又殺了暗星堂的兩個金牌殺手，於是沒過多久，暗星堂就找上門來了。

  比起先前送上門卻被人懷疑的舉動，顧重雲這種明顯可信的多，因為暗星堂堂主的脾氣就不怎么正常，這種崇尚著用刀說話，殺了前頭的人上位的地方，倒也沒有什麼有仇必報的想法，反到是對他好奇起來。

  

  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人物，暗星堂堂主如此想。

  顧重雲不予理會，該幹嘛幹嘛，徹底把暗星堂堂主當空氣。

  暗星堂堂主第一次被人如此無視，敬酒不吃吃罰酒，乾脆利落派了兩個殺手來，想把顧重雲殺了了事。

  沒成功，被反殺之。

  於是沒過多久又來一個，又又來一個，又又又來一個，被顧重雲用單柄蝴蝶刀挨個削了，一個活著回去的都沒有。

  暗星堂堂主當然不肯吃這種虧，終於親自來了，他就想看看這個小子到底有多少真本事。

  顧重雲和堂主打了一場，堂主不愧是暗星堂第一高手，倆人硬拼了小半個時辰，顧重雲輸了。

  不過這回顧重雲確實沒放水，他憑真本事都不是對方的對手，果不其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輸得真情實感。然後暗星堂主就把他給抓走了。

  這位堂主早年就有收羅各種人才的嗜好，只不過有些好手是不願意效力暗星堂的，於是他就從南疆找來了一對子母蠱，名為束魂，用來控制這些人。帶了束魂，就不能離開堂主十丈遠，否則會痛不欲生。

  也有人試過想跑，但是沒多久就扛不住跑回來了。

  只有顧重雲頭鐵，他還真跑了。他當時傷得不輕，又被束魂控制著，依然咬牙堅持跑了四個時辰，徹底搞清楚了從暗星堂往外界的路，也成功送出了信號，讓大理寺找到了暗星堂所在，一舉將其攻破。

  暗星堂主也被顧重雲殺了，當然他用了點計謀，裝作奄奄一息回去求饒，趁著堂主不備一刀直接抹脖子，暗星堂主因為精通蠱毒，幾乎百毒不侵，可刀上塗的不是毒藥，而是盈香谷獨有的迷魂香料，幫助顧重雲成功幹掉了他。

  不過顧重雲也中了堂主一刀，傷口很深，王春帶人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整個人都泡在血泊里了，旁邊是暗星堂主的屍體，也分不清到底都是誰的血了，反正嚇得他魂都飛了，生怕顧重雲就這麼救不回來了。

  好在這小子命大，閻羅王都沒收他，所以這一案論功行賞，顧重雲才得到了在大理寺作天作地的資格，畢竟命都差點沒了，其他人對他總歸還是有那麼一點容忍度的。

  李知瀾聽完顧重雲的講述，沉默許久。顧重雲笑了笑，隨口安慰她：「你別擔心，傷口早就不疼了。」

  李知瀾這才回神，抬眼打量了一下他，很是疑惑，還是沒說話。顧重雲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又趕緊解釋了一句：「當時也只是有點疼，不嚴重。」

  李知瀾終於忍不住，照著顧重雲的頭給了他一下：「你還知道疼啊！我以為你跟你的頭一樣，都是鐵做得呢。」

  很顯然，這位姐姐並不打算同情並心疼他，只打算給他一點愛的教育。

  顧重雲蒙了，說好的不應該是這樣啊！別人家溫柔似水的姑娘們不都應該在這時候含著淚問一聲：「疼嗎？」

  然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心，從未有人這樣和聲細語的問他一句疼不疼？

  李知瀾表示：你都從哪裡看的這些破段子？你腦子沒毛病吧？

  她真的只想揍他，這小瘋子作天作地，完全不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破弟弟作死怎麼辦？領回家找他姐打一頓就好了！李知瀾想，還是應該去跟顧瀟瀟告一狀的，讓這小子長長記性，辦案雖然很重要，但也不能不要命。

  還好意思說疼，疼不是你自找的嗎？

  顧重雲徹底沒脾氣了，他是真說不過李知瀾，偏偏被罵一頓竟然還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然後他還要真心實意地誠邀李知瀾幫忙，陪他去福州查個案子。

  李知瀾原本有要去福州的計劃，只是百草堂眾人一個蘿蔔一個坑，她至今沒找到一個合適能陪她去的人，畢竟忘紅塵這種保鏢可遇不可求，現在有一個送上門的，她當然樂意。只不過……心裡樂意，跟嘴上答不答應還是有區別的。

  畢竟條件要提前談好，辦完案子顧重雲還是得當他保鏢去陪她辦點生意上的事，帶他鎮場子是真的好使。

  顧重雲當然答應，李知瀾出面，他又可以藏起身份暗中辦事了。

  於是兩人達成一致，迅速動身去了福州。趙強千恩萬謝，心裡簡直把李知瀾當成恩人了，準備妥帖把瘟神送走了，感覺自己脖子上的腦袋終於保住了。

  泉州到福州的路途雖然不遠，但坐馬車還是得走上一陣子，李知瀾不會騎馬，也不讓顧重雲騎馬，逼著他在馬車裡繼續養傷吃藥，儼然把大理寺少卿逼成了藥罐子。

  他們臨走的時候羅竟夕來了一趟，顧重雲留了一塊大理寺的牌子給他，吩咐他等青霜回來回合，他會帶一些京中關於侯鵬、趙強以及當年與穆海山莊相關眾人的卷宗資料來，讓他們再仔細研究研究，看看這群人跟修羅殿到底有什麼關聯。

  顧重雲到福州時又恢復了忘紅塵的打扮，索性在泉州廣為流傳的李大小姐和她的殺手保鏢的故事在福州並沒什麼人知道，否則連茶館裡的先生都有了說書的新談資。

  李知瀾則打著侯鵬故交之女的名頭上門拜訪，其實誰也不知道李殊民跟侯鵬到底認不認識，有沒有交情，但反正倆人都死了，死無對證，活人怎麼說都行。

  更何況李知瀾還帶了一份厚禮，再加上言辭懇切真誠，很快就取得了侯府老少的信任。侯鵬的夫人早逝，留下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女兒們都已經出嫁在外地，兒子和兒媳也看不慣他天天上青樓的做派，早早分了家，所以府里其實只有個管家還有幾個侍女。

  他們那天確實都看到了侯鵬跟往常一樣出門，上了馬車往尋香閣去，而且他臨走時還特意叮囑管家，讓廚房準備些梨花釀，晚上他會去接個舊友來府中做客，到時候可以小酌幾杯。

  只是晚上侯鵬沒回來，那個說好的舊友也並沒有出現。

  府里管家和侍女都是侯鵬到了福州之後才找的，沒有以前他在泉州的老人，故而並沒有人知道侯鵬說的舊友是誰，他在福州的朋友不多，很少有人過府，他們約也會約在青樓。

  拜訪完侯府，顧重雲打算去尋香閣問一問那位秀婉姑娘的口供，那麼問題又來了，李知瀾確實沒去過青樓，心裡猶豫要不要穿個男裝，顧重雲很誠實地搖了搖頭：「看得出來。」

  他的意思是，就算李知瀾穿男裝也看得出來是個女的，女扮男裝不被發現這件事基本上跟異想天開沒什麼區別，畢竟相貌和舉止做派，以青樓那些老鴇的觀察力，一看一個準。

  「那我扮成你的丫環？」李知瀾又提議。

  顧重雲更愁了，去青樓他已經很頭痛了，現在還要帶丫環逛青樓是不是更過分了？

  算了，還是破罐子破摔吧。顧重雲說，你還是就這麼去吧。

  李知瀾想想也行，反正她跟侯鵬一樣，是奔著聽曲去的，顧重雲出得起賞錢，她就去聽，愛誰誰。

  於是，尋香閣那天就出現了一個詭異的場景，一位千金小姐冷美人，帶著一個凶神惡煞的保鏢，來逛青樓了？

  大家腦子裡都忍不住浮現出了同一個問題：什麼玩意兒？誰帶誰逛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