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千萬不要進那個不存在的房間（11）

  周府死了個丫環報官的消息很快傳到了趙強耳中，這人最近一直暗中四處打點，想給顧重雲點顏色看看，然後就有些消息傳回來，說顧重雲回京都述職去了。

  趙強覺得自己的關係起到了些作用，又想起了此前從京中打探到的消息，顧重雲的姐姐顧瀟瀟是盈香谷當家，他想到了從這方面施壓，再讓顧瀟瀟給顧重雲一些告誡，最好徹底就別回來了。

  顧瀟瀟自然是表面應下，不過前提是她要先能聯繫上顧重雲，趙強本想拿捏盈香谷的生意敲打敲打她，可是顧瀟瀟現在正在籌辦萬香會，萬香會不只是泉州府的大事，有京都來的人在盯著，趙強現在動盈香谷明顯屬於自己找死。

  至於周家死了個丫環的事情，趙強可沒那麼想管，只讓衙役去走一趟，隨便應付一下流程就好，為了表示他對大理寺的「尊重」，他還特意命人給大理寺司直送去一封文書，遞交了一下案情，於是就被轉到了青霜手中。

  青霜此刻確實在京都，顧重雲隨同李知瀾進入周府後，青霜就帶人連夜兼程回京都去了，不過他是以顧重雲的身份回京，路上護送著關於穆家滅門案的文書資料，這些卷宗可不能再丟，不然王春大人估計鬍子都要氣歪了。

  青霜把案情也抄送了大理寺，顧重雲交代過他，這些案子之間是有關聯的，到時候一併向王春大人稟報即可。

  王春見了案件卷宗十分欣慰，時隔多年，他終於又能繼續調查穆家滅門案，為他的摯友一家聲討正義公道。至於趙強，王春冷眼表示自己已經將趙強所做作為上報，青霜這次還帶回不少趙強在泉州一手遮天的證據，保證讓這位吃不了兜著走，不過，還沒到要收網抓他的時候，趙強還有些用處。

  

  青霜將調查顧重雲的一眾人名單也都交給了王春，大理寺自有暗線調查消息，然後有什麼違反亂紀的，趁機就可以一併收網了。

  「只不過……」，青霜有些擔憂，據說趙強的親戚關係當中，有一位算是德高望重的王室中人，萬一他要真想下手……

  王春氣定神閒：「本座已經去打過招呼了，他不會動，也不敢動。」

  青霜想起大理寺流傳甚廣的那個傳說，王春大人年輕時曾在太醫院任職，後來義無反顧離開前程似錦的位置，去大理寺當了仵作，當然，這其中也有朝中頗有威望的解憂公主的關係。王春後來幫助公主勘破多樁奇案，後來就在大理寺一路升遷，成為了最年輕的大理寺卿。

  若是流傳不假，有公主坐鎮，確實王室也要給些面子。

  怪不得自家大人天天有恃無恐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青霜在心裡評價。

  原來是上面有人。

  但是轉念一想，四捨五入，就等於他們也上面有人。

  於是越發興奮了起來。

  顧重雲提前交代過青霜，可以停留在京城一段時間，給趙強制造他真的被拿捏住了的假象，所以青霜並不著急返程，準備等大理寺把各方消息都查清再走。

  畢竟京都才是各方消息匯集的中樞，就連千機閣的規模都比在泉州大許多。

  京都千機閣的掌柜正在將需要的消息匯總，發給泉州。

  趙強的那位遠方親戚，也暗中寫了封信給趙強，讓他好自為之。但很可惜這封信剛進泉州境內，就被顧重雲的人給攔下了。

  開玩笑，他還想讓趙強再蹦躂一會兒。

  官府不管，秋碧的死給周家帶來了很大的影響，尤其是下人當中風聲鶴唳，傳言層出不窮。李長樂熟練地穿梭遊走各處，從後廚到門房，從老夫人院子到周且暮的住處，正經下人們的議論被她聽了個遍。

  甚至連極少與外人接觸的周王氏的院子，李長樂都跟外出採買的婆子聊了一路。

  顧重雲內心感慨李長樂這種人不進大理寺辦案真的可惜了，她天生就是打探消息的好手，有機會一定要把她介紹給王春重點培養。

  在李長樂打探消息的時候，顧重雲陪同李知瀾去拜見了周且暮。周且暮臥病在床多日，傳話來說不見外客，怕過了病氣，果然與顧重雲的推測如出一轍。李知瀾早就想好了對策，既然見不到周且暮，她藉口說想送些藥膳方子給周且暮調理身體，想見見診病的郎中。

  此時周若泉做得了主，派人把郎中喊了過來。

  為周且暮診病的是周且暮一貫用的一位中年郎中，李知瀾跟他探討了周且暮的用藥方子，又給他寫了一份百草堂常用的藥膳調理方子，和和氣氣談完，就送走了郎中。

  「如何？」周若泉問。

  李知瀾定了定神，並沒有答話，而是走到桌邊，提筆將郎中所說的藥方默寫了下來。周若泉還要問，被顧重雲抬手攔了攔，示意他先別多話。周若泉莫名其妙感覺到一陣涼氣直衝後背，明明只是保鏢，卻感覺到了上位者的威脅。他下意識閉了嘴。

  李知瀾無人打擾，很快將藥方寫完，落筆後先拿給了顧重云：「有些問題。」

  顧重雲收了藥方掃過一眼，又遞給周若泉，目光卻是看向李知瀾的：「我不懂醫，麻煩你詳細說說。」

  在醫術和用藥方面，李知瀾還是比較有底氣的：「我給了他一份常用的藥膳調理方子，問他現在所用藥方的用意，是想看是否有相剋的藥材。郎中給周老爺開的，確實是調理中風之後的活血化瘀，靜氣養身的方子，不過，我在給他藥膳方子時，故意用錯了一味藥。」

  藥有相生相剋，如果使用得當，藥膳能夠為日常用藥調理增加藥效，但如果用藥相剋，那就是所用的要全無作用了。

  郎中醫術自是精湛，卻對李知瀾故意給出的錯誤藥方視而不見。

  要麼是他並不打算使用這份藥膳方子，要麼，就是周且暮並不曾真的用這些藥，所以並不擔心會出現藥性相衝的情況。

  李知瀾說到這裡看向周若泉：「周公子，還勞煩你。」

  「我懂，我這就命人去催促著做一份藥膳，看郎中怎麼反應」，周若泉說。

  李知瀾想了想，又喊住了周若泉，讓他等等，又給他寫了一份新的藥膳方子：「你讓他們按這個正確的做，就算真的服用了也只會強身健體，不會有害處。」

  周若泉點點頭，取了方子去了。

  李知瀾又看顧重云：「我還想去拜見一下老夫人。」

  顧重雲點了點頭，既然周且暮只能暫時判定為心中有鬼，或許老夫人那邊，會有些不一樣的收穫。

  李知瀾上門時特意備了一些珍貴藥材，就是為了應對這樣的不時之需，剛好用來作為拜見老夫人的伴手禮。

  他們去的時候，老夫人還在佛堂祈福，侍女來為李知瀾奉茶。

  周老夫人今年已經將近六十，長年深居簡出，不問府中事務，也不惹事，不鬧事，比起很多家裡上躥下跳的老太太，周老夫人顯然省心多了。

  周老夫人過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就出來了，看起來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手中拿著紫檀木佛珠，著裝素雅，只是一身檀香味，熏得顧重雲極為不舒服。

  幸好他站得遠，才忍住了沒打噴嚏，只是稍微有點頭痛，過一會兒香味散開就好了。

  李知瀾與周老夫人見禮，周老夫人與李知瀾往日並未曾見過，只是兩家略有往來，也算聊得上話。不過周老夫人也知道周若泉命人上李府提親一事，還一門心思以為李知瀾能做她的孫媳婦，後來得知李知瀾並未應允婚姻，還挺遺憾，一直拉著李知瀾的手問長問短，像個慈祥的長輩。

  李知瀾跟周老夫人客套了一會兒，倒是周老夫人先提起了府中鬼娃娃的事，安慰李知瀾讓她不要害怕，她已經請了天師進府驅鬼，很快就會沒事了。

  李知瀾借著話題跟周老夫人聊起了舊事，周老夫人被觸及了往日的回憶，絮絮叨叨講起當年小孫子的聰慧可愛，小孫子最喜歡吃她做的桂花酥，小孫子的布老虎還是她親手繡的……說得有些傷感。

  李知瀾多數時間都是默不作聲地聽著，她很知道如何在長輩面前做一個很好的聽眾。周老夫人說著說著，許久才平復了心情，還招待李知瀾用了些點心和茶，這才說自己有些疲累，命人送客。

  一切看起來都很友好平靜。

  但李知瀾和顧重雲走出周老夫人的院子之後，都面色凝重。

  問題很大。

  李知瀾和顧重雲一直走到幽靜無人的迴廊盡頭，才敢停下來低聲交談。有顧重雲在，他們不擔心有人在暗處盯梢，這府里目前除了李長樂，似乎還沒有能無聲無息接近而不被顧重雲發現的輕功高手。

  兩人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眼神中看到了同樣的憂慮。

  不過他們憂慮的問題並不是同一個。

  李知瀾認為有問題的地方是，周老夫人一直在回憶周若水，卻對自己的兒子，死去的周二叔閉口不提。

  顧重雲覺得有問題的地方是，自己戴著面具，神情嚴肅，氣質冷清，看起來怎麼都很怪異的一個人，周老夫人全程和李知瀾交談，由始至終，連看都未曾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