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她在等風來
2024-08-28 13:55:49
作者: 恆河沙數
「二爺!今日正午,欽天監要拿川少爺祭天了!」謝嚴得了外面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跑回了家裡,可他頂風冒雨的回來以後就看到了金申坐在府中花廳內,手中拿著一份聖旨捲軸。
謝嚴腳步一頓,金申與他自幼長大,早已將他當成老友,見他回來也沒揣著,把聖旨往前一推,「洛川祭天,陛下命我去觀禮。」
殺他家的孩子,還要家中的長輩去觀禮?這樣的皇命金申一輩子也沒聽說過。
「那老爺呢?」謝嚴問道。
「陛下的旨意中沒有明說一定要父親去,但是……體察聖心的話,父親也不能免了這一趟。」金申說道。
「本來推了那小子出去,是替咱們全家擋災,沒想到最後還是要被牽扯進去!」金申狠狠壓了壓眉心,氣不打一處來。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是啊二爺,這麼一鬧,恐怕大小姐那邊……不好再隱瞞了。」謝嚴蹙眉道。
金申冷笑一聲,「金漫?她才不會這麼老實呆著。梅若已經去看了,等等就會有消息。」
不多時,屋外一陣騷亂,梅若大嗓門著闖了進來,「老爺老爺!你瞧瞧,這丫頭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冒充大小姐,欺騙主人。」
她身後幾個健壯的老婆子擰著白螺的胳膊,推搡著走了進來,白螺頭髮都被抓亂,一進正廳就被一個老婆子狠狠踹了一腳,「跪下跪下!」
「二爺,二爺……」白螺哆嗦著看了一眼眉眼威嚴的金申。
院奴們都圍在正廳外,交頭接耳的看著廳內的動靜。
「金漫呢。」時間不等人,金申來不及細說,腦筋已經想通了一切,對著門外問道,「你們,誰看到大小姐了?」
一眾院奴紛紛低頭,金申冷笑道,「好啊,把東梅苑的院奴統統綁來!」
他以為院奴們都是貪生怕死之輩,白豹和丁一丁二丁三幾人跪在院子裡,只要他威逼利誘一番,這幾個人肯定會交代清楚金漫的去向。
可惜,金申錯了,他能說的能打的都做了,白豹等人還是閉口不言。連一聲哀求都沒有。
金漫倒是很會收攏人心。金申一時心頭火氣,怒極反笑,把茶杯往地上一貫。
「統統拉下去,打死。」
白豹等人站起身就往外走,膽子最小的丁二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謝嚴拉住丁二背上的繩結,喝道,「還不說,真等著送命嗎?」
丁二嗚嗚的哭著跪了下去。
白豹已經走到院子裡,聽見丁二的哭聲,皺了皺眉頭。丁三朝著二哥的屁股踹了一腳過去,「死就死了!二哥你哭成這樣算什麼男人!」
丁二哭的更厲害了,「我還沒娶媳婦,不是男人。」
謝嚴一時哭笑不得,拉著他的繩扣,「現在說,說了給你娶媳婦。」
「啊嗚嗚,不行,不能說!」丁二徹底大哭起來,自己往外走著,跟上白豹的腳步,「我不要媳婦了!」
正廳里儼然是一場鬧劇。
金申看得腦仁生疼,他本以為嚇唬一下這幾個人說出金漫的去向,也就算了,誰知道這幾個都是硬骨頭哭的昏天黑地,也不說金漫去哪兒了。這可倒好,反而給他將了一軍,現在這麼多人都聽見了,他是殺還是不殺。
「二爺稍安勿躁。」南嘉從門外走了進來,看著廳內亂糟糟的一片,眼神落在金申身上,淺淺的行禮後便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二爺,大小姐去哪裡真的重要嗎?」
金申眉頭微動,「南嘉公子有何指教?」
南嘉退後一步,用僅有二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眼下這情景,二爺舍不下大小姐,大小姐舍不下洛川,去救人是定局。」
金申眉頭緊鎖,他想過金漫知道洛川被抓走之後肯定不會安生呆著,但是沒想到,她竟然有膽量去救人。
南嘉看她猶豫,更加了一把火,說道,「大小姐做事莽撞,指不定這一去闖出什麼禍事來,到時候金家更是脫不開關係。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左右家裡是困不住大小姐的,不如咱們助她一臂之力,替她善後。」
他說的這些金申何嘗不知道?可惜他之前走錯了一著棋,因為怕金豫那小子受牽連,便趁著那小子嚷嚷著要去找魏小公爺的時候,演了一出苦肉計,明著是不讓他去,實際是恨不得金豫多出去躲上幾天,等這邊宮裡對金漫和洛川的態度明確了再派人去找回來。
可現在金漫這麼一鬧,是整個將他的計劃掀了個底朝天,欽天監劫牢反獄,他們金家都要跟著陪葬。
「此事不需要金家出面,南嘉願略進綿薄之力。」南嘉說的很誠懇。
金申扶額,一陣無力感油然而生,擺了擺手,「南嘉公子可有勝算?」
「我的勝算全在金大小姐身上。她雖固執,但在下卻相信她不會將滿門的性命視同兒戲。」南嘉想著再浮沉館裡金漫運籌帷幄,將周小侯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壯舉,篤定的說道。
「好,如你所言吧。」
「白豹等人我還有用處,請二爺暫且繞過他們。」南嘉說話始終是恭敬有禮,讓金申沒辦法反駁。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金申只能同意南嘉的提議,揮手讓他們退下去。
南嘉看了一眼從地上狼狽爬起的白螺,「梅若夫人如何知道金漫出府的?」
已經走到門口的梅若夫人云里霧裡的看著一群人被金申綁了又放了,正在恨得牙痒痒,聽見南嘉這俊品小哥和自己說話,一時熱血衝動上腦,啐了一口道,「小蹄子白白拿了老娘的銀錢,一點用處沒有!任由那野丫頭跑出去惹禍,人跑了才來告訴我,有什麼用!」
在院子裡互相解開繩索的東梅苑的各位全都傻了眼。
梅若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螺一張臉紅的如同滴血,恨不能此刻鑽進地縫裡去才好,兩眼直勾勾的看著梅若,「夫人你……你怎麼能。」
「出賣你嗎?你配的上?」梅若哼了一聲,扭著水蛇腰走了。
白螺頹然倒在地上,捂著臉痛哭起來。白豹一張黑峻峻的臉也跟著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一時也沒了話。丁大到底年長几歲,顧不上安撫脆弱的丁二,拍了拍白豹的肩頭,「大哥還是先把人帶回,東梅苑的人得大小姐處置。」
白豹茫然的點點頭,看向白螺。幾人都是大老粗,誰也沒過去。反而是哭的抽大大的丁二,跑去拉了一把白螺,架著她出了正廳。
白螺路過南嘉的時候,眼神轉為萬分的惡毒,瞪著他咬牙說道,「我是背叛大小姐,可是公子你又比我好到哪兒去?」
南嘉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得有些嘲諷,「我和你不同,她從來沒有信過我。」
「南嘉公子,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白豹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強迫自己忘記白螺的事。
南嘉看向跟在他身後的丁氏兄弟說道,「幾位弟兄地方熟悉,最好的鐵匠鋪在哪兒?」
金漫要去劫牢反獄,可是她沒有稱手的兵器是肯定不行的,所以她的第一站必然是去找鐵匠打兵器。
丁大一拍額頭,「俺知道個地方,公子隨我來。」
此時的金漫完全不知道家裡已經亂成一鍋粥,一個早上的功夫她已經摸清了天乾國祭天儀式大部分是在正午三刻,和犯人問斬的時間相同。
這麼一看,祭天這種大無畏的事情實際也是一種犯罪懲處罷了。
金漫還打聽到天乾的祭天由來已久,開國至今祭天的人不過十位,而且這十位之中大部分人是自願獻身,求天降祥瑞的。這樣的人家在獻出自己的孩子之後都會得到相應的獎賞,至少是一塊丹青鐵卷。
已經和免死金牌差不多了。
可是洛川是被人帶走的,算不上自願,按照那孩子倔強的性格,在天牢里也不會安生呆著認罪伏法的。所以金家很可能是獻出了人,卻也落不到好結果。
想到這兒金漫忍不住嘆氣,這金老頭到底做了啥事兒讓當今陛下恨成這樣,好好的鴻王府一落千丈不說,還要時刻提防著皇上給他們家穿小鞋。
停步在欽天監不遠的天橋上,金漫抬頭細細查看天色。
天還是陰沉沉的,細密的雨不知何時已變成了雪,夾雜著冷風吹在臉上,金漫抬手,雪片落在手心,竟然沒有馬上融化。一早的在外奔波,金漫早已凍透了,可她卻對著那片久久沒有融化的雪,笑了。
她等的就是落雪不化,冷風南來。
推算著祭天的時辰,金漫跳下天橋,隨意敲開了一家掛著麵食招牌的店鋪,閃身走了進去。
「老闆,來兩籠熱氣騰騰的小籠包。」
與此同時,烏雲也籠罩在皇城之上。
欽天監內各處的眼線盡數回去稟報,說欽天監天牢內的異動。鳳儀宮裡,皇后眼神中透出一摸陰狠,吩咐人放下珍珠隔簾,讓太子在榻上安睡。
太子最近很是不好,精神不濟的很,皇后擔心他一早就招他來鳳儀宮裡安歇。
回頭看了看睡得安生的蕭玦,皇后塗著正紅胭脂的唇緩緩一動,看向來報告的人,「三殿下那邊可有動作?」
欽天監出了這麼大的事,不可能只有她得到了消息,只怕此時整個宮城裡都已經是鋪天蓋地的各路情報了。
「三皇子那裡很安穩,他今日並沒有出宮,安康也沒出去。」來人一五一十的稟報著。
「他倒是穩當的很。」皇后的眼角已經下垂,仍擋不住滿目的凌厲神態,說道,「一個棄子能掀起什麼風浪?繼續盯著他,三皇子現在不能出來搗亂。」
「是,娘娘,咱們要如何行動?」
「太子如今病體纏綿,陛下日漸不喜,那個鳳命的丫頭未必落在他頭上。我兒子得不到的,誰能得到?只要世上沒有什麼鳳命天定的人,皇子們也就踏實了。」皇后的聲音很輕,很柔,和她眉梢眼角的殺氣截然不同。
「守著通往祭壇的幾條甬道。派咱們自己的死士去,一旦她敢來,格殺勿論。」皇后斬釘截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