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她為西院之主
2024-08-28 13:50:57
作者: 恆河沙數
所謂的清掃,更像是要他們替金漫這些人今晚的火拼清洗現場。
幕布被掀開的時候,熊棋看到了裡面的情景。
布幔後都是屍體,疊羅漢一樣到了藤蔓架子上。小路子只看了一眼就衝到角落吐了。士兵們雖然還算冷靜,但表情也是精彩紛呈。金漫猜測要不是御林軍見過的死人太多,士兵們也要一樣的崩潰嘔吐。
「有勞熊大統領和諸位兄弟了。浮沉館也沒什麼好東西招待,喝水的話,那邊有井,請自便。」金漫說的時候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說完就帶著洛川坐在一旁的台階上,洛川看著金漫一直對著桌上的菸斗左瞧右看,眼神里是喜歡,但神情又很是嫌棄。
想起之前金漫為他取下琵琶骨上的鐵環時,說起過什麼東西只要消毒就會變得乾淨。洛川起身,取過菸斗一手拿著火把,開始對菸斗消毒,火燒了又洗,洗了又烤,不厭其煩的折騰了幾次,才給金漫填了一袋煙。
金漫側頭看著洛川做著這一切,心裡有說不上的一種感覺。
似是被人重視的欣喜,又似是一種享受的愉悅。
洛川除了冰冷陰沉,躁狂犯病之外,他似乎對她從沒有過任何不周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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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認知讓金漫陷入一種迷茫。
她反思了一下自己和洛川的相處時日,決定以後稍微和他分開些距離。洛川不知她心裡這些盤算,將菸斗遞了過來。
士兵們在做苦力,熊棋看著被人架著攙扶走遠去吐的小路子,確定他看不到這邊。從懷裡掏出一封密信。
長影來送信的時候交代的清楚明白,如果金漫活著,將這封信親手交給她。
「大郡主,有人托我將這封信交給您。」熊棋上前一步,雙手呈上。主上看重的人,他也要敬重。
金漫打開看了看,將信放在火把上點燃,拿過來點燃了自己的菸斗。
姿態瀟灑又狂傲到極點。
熊棋上前半步,聲音帶上慍怒,「大郡主!」
「浮沉館裡的孤魂野鬼,貴人不要記在心上的好。」金漫笑了笑,有點蒼涼,她在浮沉館這些時日,仿佛已經真的成了這裡的人一樣。
這裡的不公,這裡的你死我活,都讓她為之動容。
若非如此,半個時辰前,她便不會替從未謀面過的人們拔刀,與惡貫滿盈的小侯爺對峙。
半個時辰以前。
那是一場慘烈的惡鬥,金漫起初只有洛川,但後來……
西院裡那些看起來文弱的書生,也紛紛拿起棍棒加入戰鬥之中。
人類的勇氣相通,金漫今夜的所作所為,雖然不是一呼百應的宏偉壯觀,卻也有四兩撥千斤的堅韌之力。她身上的熱血和不懼,點燃了這些青年心中隱忍許久的勇氣。
周康帶來的人不少,但卻抵擋不住一群歇斯底里,奮起反抗之人的決絕之力。東院的人被盡數擊殺,重傷者周康根本來不及管,轉身就要跑。
沒跑幾步卻被金漫一把抓住後領,狠狠摜在地上。
這裡沒有潮濕的腐臭味,金漫氣血平穩,沒了咳嗽的困擾,她又恢復了從前的神勇。
她本就是穿越盟里最能打的A級隊員。
「今晚上鬧成這樣,誰都不能善了。小侯爺要是配合我演一齣戲的話。我也給小侯爺一條活路,如何?」
周康看著這個女人,她似乎天生帶著一點氣定神閒,她落下風的時候是,贏了也是。她心態平穩的仿佛沒有悲喜。
事到如今大勢已去,他不答應又能如何?
「我知道小侯爺背後有白公公撐腰,他能看你吃虧不管嗎?」金漫梳理著自己的想法,越想越對,「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我,過不了多會兒,得有人過來收屍,你的,或者我的。」
「白公公自然是厲害,我打不過他。只能委屈小侯爺陪我演戲了。」金漫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阿川,去請葉公子,帶著他那些附庸風雅的玩意過來。」金漫吩咐著。
洛川答應一聲,走過小侯爺身邊的時候,忽然出手,卸掉了他一隻胳膊。周康痛的渾身一抖,「你!」
洛川多一個眼神也沒給他,沉浸在方才金漫的那聲「阿川」里,邊去請葉公子。
於是,才有了熊棋和小路子進來時看到的那幅場景。
和諧友好的一局棋,宛如老友閒談。
在熊棋來之前,西院所有人一起出動,將死屍拖進密不透風的藤蔓庭院。
破布落下的時候,西院人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知道五哥統治的時代結束了。
金漫也鬆了口氣,她安慰著自己,這麼做是在伸張正義,並不是因為同情或者可憐這些人。
她想,自己和這個地方的瓜葛也就只限於此了。
眼前的信紙被燒成灰燼,簌簌落下。
金漫想,不管寫這信的人到底是誰,單看他能指示御林軍統領這件事,就可猜測出此人身份不凡。
她只想離開浮沉館,什麼京城,什麼神秘身份的貴人,她不想招惹。
燒了就是沒有了,就當從沒看見好了。
金漫自欺欺人的想。
熊棋並不知道她心裡的這些小九九,但是金漫的此時的態度著實惹惱了他。
若非小路子一步三晃的回來,他肯定要對著金漫好好理論一番。
臉色刷白的小路子晃著沉甸甸的頭,幾乎快要倒下。被熊棋撈住,小路子快要掛在人家身上,虛弱的問道,「熊統領,可以走了嗎?」
他還得留著半條小命,回去白公公復命。
金漫漫不經心的敲了敲菸袋裡的菸灰,筆直的指了指大門,「請便。」
大門在他們身後關閉。
熊棋回頭看,剛才好像消失了一樣的守衛,此時全都出現,每個人面無表情的站在自己的崗位上,目不斜視。
浮沉館內的生生死死和他們沒有任何的關係。
「沒有人能活著走出浮沉館。」呼吸了新鮮空氣的小路子臉色好了一些,想著剛才看到的場景,還是忍不住唏噓,「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會死在這裡。」
御林軍的火把在山間形成一道又一道的蜿蜒,他們離開之後,浮沉館恢復了一片昏暗。如同往常的任何一天一樣,沒有絲毫生機。
周康回到東院大大的發了一場脾氣,能砸的東西全砸了個細碎。
小加一言不發的跪在地上,撿著碎片,周康看他那副窩囊的樣子就來氣,一腳踩了上去。手掌狠狠嵌入瓷碗的碎片,鮮血橫流。小加仍舊一聲不吭,只是消瘦的脊背忍不住一抖。
周康第二腳蹬在他的肩頭,「滾!」
小加默不作聲,雙手捧著碎片走了出去。
此時的西院,大家把能拿出來的蠟燭全都點燃了。
今晚他們見了太多的黑暗與血紅,心裡對光明的渴望全所未有。
御林軍清理過的院子,比從前乾淨了不少。藤蔓也被軍刀整齊的砍下,露出嶄新的粘液。
金漫一袋煙抽完的時候,洛川已經在她附近堆了木柴。
桌上有老五偷藏的偽劣酒,金漫灑了上去,火把一扔,火舌四起。
西院的人們自發站在院落當中。所有人看著金漫。不知這位新上任的西院之主,會對他們如何。
穿灰色長袍的書生往前一步,打破僵局,「大郡主……」話只說了個開頭,就沒了下文。他讀的聖賢書里沒有一篇文章是教他如何卑微討生活的。
書生結巴了半天,沒說出所以然,臉色憋得通紅。
懶洋洋靠在台階上的金漫笑了下,火焰讓她感到溫暖,乾燥的空氣更是掃除了肺腔里的濕氣,令她舒服許多。
「西院的大概情況我已經看過。院後有條暗溪,還有一些空地。」金漫開口說道。
書生等人聽到暗溪的時候神情明顯緊張,那條溪水是他們唯一的活路,人可以吃的差一些,但是不可以不喝水。從前禿頭老五就是牢牢的把暗溪的使用權把控在自己的手裡,才把他們拿捏的死死的。
「有水源我們就餓不死,有懂耕種農活的人嗎?」金漫舉目四望。
剛才的書生覺得金漫沒有那麼可怕,仗著膽子上前道,「回大郡主,西院的人多是儒生,耕種的學問是從書上看來的,沒有真的種過。」
確實難為他們了,金漫想起來這裡的人非富即貴,最次也是士大夫那個階層的,讓他們懂種地,果然不太行。
「那就請各位看過耕種學問的先生,把如何種植書寫下來,其他人照做就是了。」金漫想了想自己那點可憐的農耕知識,說道,「在冬天來之前,把空地翻出來。有沒有人能找機會摸進廚房裡,看看有沒有蘿蔔,土豆之類的東西?」
院子裡的人一起看向一個身形矮小的孩子。
孩子大眼睛忽閃忽閃著,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他說完回頭看著書生,「哥哥,我可以去嗎?」
金漫好奇的看著他,「哦?你能混進廚房?」
書生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此乃舍弟,名叫鹿鳴,從小喜歡,嗯……」
「梁上君子。」有人在人群中接了一句。
書生和鹿鳴一起低下了頭。
「梁上君子,那是什麼?」金漫看向洛川。
洛川莞爾,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兩個字,「小賊。」